第148章

因著在離宮行獵,她最重視最親近的人都不在,謝玉璋便沒想在這裏過生辰。也是怕李固知道了,又給什麽賞賜,惹了別人的眼。

但皇帝這副樣子實在有趣。謝玉璋終於忍不住笑了。

她為那日的事惱了三天不肯出離宮,還不是為了躲著他。李固心裏明白得很,見她笑了,終於松了口氣。

謝玉璋道:“你竟還記得我的生辰。”

李固道:“都記得。”

李固想說的是“你的事我都記得”,只他說話的風格素來如此,出口的時候便已經簡略為“都記得”半句。

謝玉璋卻以為他說的是諸妃的生辰他都記得,暗嘆了句做皇帝還真辛苦,要是以後開禁選秀光記這個生辰不得累死他?

便倒了杯新榨的鮮果漿汁給他。

李固只喝了一口便皺眉:“這般甜。”

謝玉璋竊笑。

李固橫了她一眼,一口飲盡。

翌日已經是這次夏獵的第八日了。原計劃是在這裏待十日。田獵雖快活,皇帝也不沉迷於此,並沒有打算如前朝皇室那樣,整個夏日裏都在離宮避暑。

這一日卻下起了雨,大家便都沒出去,躲在離宮裏玩鬧。

李固去李珍珍那裏的時候,鄧婉、謝玉璋諸人皆在,還有不少誥命夫人帶著女兒。

他來得晚,踏進殿門的時候,謝玉璋最後一個琴音剛好劃出一個余韻。見他進來,眾人紛紛起身。

李固道:“不必多禮。”

坐到李珍珍身邊問:“在做什麽?”

李珍珍笑道:“囡囡和永寧彈琴給我們聽呢。”

河西郡主搶著道:“我先彈的,要不然公主彈了之後,我可不敢再獻醜了。舅舅,你不知道公主的琴彈得有多好!”

自她去了毛氏族學後,這半年眼看著開朗活潑起來,李固十分喜歡,笑道:“定是你偷懶,光顧著玩耍,不勤練。”

河西郡主氣道:“才沒有。不信舅舅問公主。”

李固便向謝玉璋看去。

她今日沒穿騎裝,流素緞的窄袖衫,杏子黃的撒花煙羅齊胸裙。這顏色太過輕薄,一般人穿在身上顯得浮,誰個敢作齊胸裙穿的。

也只有她,人便輕盈欲仙,裹著這樣輕的顏色,仿佛要化作一縷煙似的叫人抓不住。

耳上一對琥珀珠,鬢間一支釵,釵頭亦嵌著一塊琥珀,垂下一串小珠。在這樣陰雨的日子裏看起來清清爽爽的。不似殿中許多人,金簪珠翠的叫人看著累。

謝玉璋笑道:“我不過占著年紀大的便宜罷了。郡主在這年紀已經早超過我少時許多了,我那時候才是真的懶散,哪有郡主這樣勤勉。”

眾家貴婦便都恭維起河西郡主來。這場合輪不到年輕貴女說話,只跟著母親們,悄悄打量皇帝。

皇帝的威儀一日盛過一日,實在是越看越好看。

只怨永寧公主實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裏,她一在,便把眾人都壓了下去,皇帝連看都未曾看過她們一眼。

心裏有想法的貴女們自是期盼能借著這次夏獵與皇帝多見幾次,只沒想到下午皇帝便回雲京去了——雲京有快馬急報,崔賢妃的母親過身了,消息送到宮裏,崔賢妃動了胎氣,提前發動了。

按照計劃,再有兩天大隊人馬也該回京了,如今皇帝提前回去,想來也不會再回來了。臣子們便都跟著走了,只留下了女眷在離宮。

皇帝在離宮,雲京城有邶榮侯李衛風坐鎮,原是無礙的。但宮裏無人主持,按說李珍珍這個貴妃實該跟著一道回去。

只李珍珍實在不願。離宮自由自在,她如脫了籠的鳥一般,一回去便要歸籠,下一次可能要明年了。她哪裏情願,何況李固只跟她招呼了一聲便走了,也並沒有非要她一並回去的意思。

李珍珍便道:“陛下都回去了,咱們就不用擔心了。”

鄧婉也不動。

她道:“我連孩子都不生,還怕什麽。我前半生皆為家族,後半生我就想活得自在。陛下寬容,允我自在。貴妃都不動,我才不充什麽賢良大度。”

她與崔十七之間的事,不足為外人道,只她絕不會為著崔十七怎麽樣便是了。

謝玉璋忽地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喜歡親近崔婉。

她並不是為李固而活的。不管從前怎樣,現在,她是一個為自己活的人。

這世道之下,女人能為自己而活的真不多。便是大穆朝最最尊貴的貴妃李珍珍,她的苦也沒法對外人說。

貴妃與淑妃硬是又拖了兩天,才與眾家女眷一起返京。

崔賢妃生下了三公主。

皇帝失望不失望不知道,他便是失望也不會叫人看出來,送往玉藻宮的賞賜一如既往的厚。貴妃卻是明白表示了失望,對秦昭容說:“指望你了。”

又對鄭昭儀、蘇昭媛道:“你們也努力些。”

只鄧淑妃輕搖著團扇,自自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