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楚璇眼睫一顫,瞟了他一眼:“思弈,我不是說你有什麽不好,只是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醋?你剛剛還說要把那造謠的人抓出來嚴懲,可連你自己都對這詩句將信將疑,憑什麽要嚴懲旁人?”

蕭逸將她松開,揮退了滿殿的宮女,拂帳而入,彎身坐下,看著楚璇跟著他進來。

她在殿中只穿了件雪緞素花裙,束腰,顯得腰肢纖細越發不盈一握。她就這麽身段婀娜地進來,雖是素衫銀釵,胭脂也點得極淡,但禁不住有著驚艷媚極的底子,看得久了便覺心跳加劇,像是要被她勾了魂一樣。

蕭逸輕嘆了口氣:“璇兒,我承認你心思清透,凡事也看得比較開,剛才那一番話呢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可我不是旁人啊,我是你的夫君,你不需跟我講道理,只要嬌滴滴地說一句‘什麽江郎,我早忘了,我心裏只有思弈’,我就痛快了。”

楚璇低頭淺笑,依言鉆進蕭逸的懷裏,伸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攀在他身上,嬌滴滴道:“什麽江郎,我早忘了,我心裏只有思弈。”

蕭逸攬住她的腰,垂眸凝在她臉上看了許久,卻沒有想象中的心醉怡然,只覺欠了點滋味:“你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奈,怎麽聽上去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楚璇笑道:“你還知道自己孩子氣啊。我怎麽可能還想著江淮?他是我妹夫啊。”

蕭逸聽著她一本正經地這樣說,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小時候坐在一堆瘋孩子中間,細嚼慢咽地吃剔蟹細碎卷的樣子。

她自小便是個懂規矩、講道理的小淑女,偶爾會瘋野地追著人打,冰冷地拒人於千裏之外,那不過是因為旁人招惹了她,欺負她欺負得厲害,實在忍不了才會有的表現。

等到長大了,瘋野幾乎就不見了,只剩下冰冷。

遙想她剛入宮那會兒,表面上巧笑倩兮地伴著他,討好著他,可只要他一靠近她,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疏離涼意直往他心裏鉆。

他用了整整三年才把這塊冷玉捂熱,捂熱了之後才發現,她哪裏瘋野?哪裏冰冷?其實就是個極乖順極守規矩的小女孩,醉了要抱抱,受了委屈也要抱抱,把‘不能跟自己妹夫有瓜葛’奉為圭臯,只好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自然。

母後還總說她是小妖精,是狐狸精,這古往今來的狐狸精若都是她這模樣,哪裏還會有那麽多朝代更叠,亂世罹難?

楚璇若是真有錯,那就是錯在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和從小沒有被好好對待。

想到這兒,蕭逸越發心疼,摟著楚璇,喟嘆道:“我這麽好的璇兒,竟還有人要往你身上潑臟水,可不要被我抓到,被我抓到了非揭了他的皮。”

楚璇往他懷裏縮了縮,呢喃:“思弈,我一點都不生氣,我也不害怕,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我的。”

蕭逸聽著,只覺心中一暖,將她摟得更緊。

兩人膩歪了好一會兒,高顯仁回來了。

大內官的神色很是別扭為難,皺著張臉猶豫了許久,滿是憐憫地看了看楚璇,才沖蕭逸試探道:“陛下,奴才單獨向您回稟吧。”

蕭逸一聽就知道事情不順利,便低頭把楚璇從自己懷裏撈出來,聲色溫柔道:“你回內殿休息,我一會兒就去陪你。”

楚璇看了看蕭逸,又看看高顯仁,輕巧地應下了,容顏貞靜,眉目淡遠,好像真是一個不操心又單純的小姑娘。

她在蕭逸的視線裏繞過屏風,一路往內殿去,留心聽著後頭的動靜,一直到高顯仁開始說話,才輕手輕腳地倒退回來,躲在屏風後偷聽。

“奴才可算是見識了,那楚姑娘好歹也算是個官家室女,平常看著懂事遵禮的模樣,怎麽這麽蠻橫!”

蕭逸的聲音平靜無瀾:“說吧,她怎麽了?”

“奴才奉命去楚家把陛下的意思講了,那楚姑娘可真是機靈,不敢明著違抗聖意,只一個勁兒在哪兒哭,一邊哭還一邊楚楚可憐地說什麽她自知比不了她姐姐,命好又尊貴,也從來沒想著跟姐姐爭長短,只求她姐姐自己風光時別忘給她一條活路。”

高顯仁自詡見慣了大場面,還是被這自私且涼薄的算計給氣著了:“楚大人倒是個明白人,向奴才保證謹遵聖命,也不搭理他這刁蠻女兒。可雲蘅郡主就真是一副糊塗樣,瞧她女兒哭得這樣淒慘,還真當她受了什麽委屈,當場就要跟奴才進宮來討個說法。奴才好說歹說才把她勸下了,不然這樣鬧開了外面要傳得多難聽。”

蕭逸將手搭在瓷甌邊沿上,面色沉冷。

高顯仁說得沒錯,這事不能鬧開鬧大了,不然外面那些難聽的流言只會愈演愈囂。

他們會說什麽,會說他這個皇帝為了自己和寵妃的名聲,不惜逼迫妻妹延緩婚事,再惡毒難聽些的,會說他們是心虛了,楚璇真和江淮有個什麽,才不惜以此策來平息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