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頁)

楚璇進長秋殿時正與一人擦肩而過,他穿黑色窄袖錦衣,低著頭步履匆匆,走出去一丈遠才發現楚璇,忙停下轉過身來施禮。

楚璇只覺得奇怪,若無要緊事,蕭逸不大會在這個時辰召外臣入殿,因此落下目光仔細看他的臉,覺得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是哪一個,便問出了口。

他抱拳躬身:“外臣孫玄禮。”

校事府校尉孫玄禮。

這是專門為蕭逸刺探臣僚機密,辦不能見天日的幽秘事的人。

楚璇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心道可真是多事之秋,梁王府如此,內宮也如此。

便沒再說什麽,轉身入殿。

高顯仁罕見地沒在裏面伺候,只站在殿門口,見楚璇進來,悄悄地迎上來,朝她施了一禮,做噤聲的動作,又朝內努了努嘴。

一展三疊開的纏枝鶴紋大屏風隔在殿中間,後面傳出間歇的低語聲。

高顯仁低聲道:“是侯尚書在跟陛下議事呢。”

楚璇剛想轉身回內殿,忽聽裏面傳出蕭逸的聲音:“韶關戰事剛歇,朕想與民生息,讓天下百姓過幾天安穩日子,南邊的災民得安撫好,既然是在宛州,那便把他們放進上宛,密令常權開倉賑災。”

這些都是瑣碎枯燥的政事,楚璇從前倒是會留心些,但那都是為了應付外公的差事,如今她既不想出賣蕭逸,也不想再替外公效力,憑本心而言對這些事半點興趣也沒有,便攬了衣袖要走。

走過幾塊地磚,她驀然頓住步子,白天的場景宛如絲織成緞,連綴在了一起……

被寒風迎面灌過來,她的思緒慢慢變得清晰。

楚璇不顧高顯仁的阻攔,快步入內,繞過屏風,在侯恒苑不滿的視線裏,凝重道:“不能讓災民去上宛。”

一陣靜默,侯恒苑連看都不看楚璇,只冷著臉對蕭逸說:“陛下,您可是一向最維護大周祖制的。”

蕭逸瞥了他一眼,趕在他要把‘後宮不得幹政’搬出來之前,率先開口問:“璇兒,你為什麽這樣說?”

楚璇剛才突然想起了父親在驪山行宮裏對她說過的話,當年徐慕死在邵陽,是因為蕭鳶命其手下假扮邵陽守軍,在落馬道伏擊了他。

而她剛剛從蕭鳶的書房出來時,看見的那幾個宛州守軍打扮的人,在錦衣下卻套了件襤褸衣衫,就好像……災民。

結合他書房裏那張地圖,筆放在宛州境內,有糧倉圖標的地方被磨得發白。

若楚璇沒有猜錯,他是想故技重施,拿當年對付徐慕的伎倆來對付常權,派屬下人扮成災民,湧入上宛,伺機作亂。

楚璇幼年時在梁王身邊曾聽他說過,愚民最好操控,而那些餓著肚子饑寒交迫的愚民更是容易煽動。

饑民飽受災難,情緒很不穩定,若是被混在其中的有心人一挑唆……恐怕這一次蕭鳶會勝得比當年在落馬道還容易。

楚璇說完了自己的想法,侯恒苑和蕭逸久久沉默,臉上雲遮霧繞,很是高深的模樣。

楚璇跟著他們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你們可以不信我,但是一定要小心這些災民,不然,不光小常將軍的命保不住,陛下辛苦籌謀來的上宛倉也就保不住了。蕭鳶再狂妄,也是個征戰多年、勝多負少的悍將,絕不是好對付的。”

說完,她就轉身繞出屏風,回了內殿。

蕭逸幾乎前後腳追著她回了寢殿,伸手將她攔腰抱進懷裏,摁下她的掙紮,溫聲道:“璇兒,我絕沒有不信你。此事關乎重大,還牽扯了一些別的事,我和老師需要想得周全些。”

楚璇想起蕭鳶的那番話,想起如今這一團她怎麽理也理不清的亂絮,只覺有些委屈湧上心頭,賭氣道:“好,你跟我說,到底還牽扯了別的什麽事?”

她本以為蕭逸不會對她說,至多柔情加施哄一哄她,可沒想到,他只略微蹙了蹙眉,深眷地凝望著她:“到底牽扯了什麽,你今晚就會知道。”他看向殿中的更漏,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諄諄告之,道:“再過兩個時辰,這件事就了結了。”

楚璇看著他這模樣,心道他這又是把自己當成個謎了嗎?

在他懷裏掙了掙,幽涼地低睨他,卻被蕭逸再度緊緊箍入懷中,那力道之狠,像是要把她生生嵌進他的胸膛裏一樣。

他的聲音低徊、深情:“璇兒,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對你的愛猶如海一樣深。”

楚璇抿著唇眨了眨眼,她是不知道跟海一樣深的愛是什麽樣,她就知道蕭逸大約又犯了病,瞧著像哪根筋搭錯了。

人都道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不知道英明睿智過了頭,就有點神叨,且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犯病。

楚璇想了想,不能因為他犯了病就輕饒他,可她也知道大局為重,有些事他是有自己的考量,不到和盤托出的時候,她也不願去為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