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幕戲(第3/4頁)

“留,我開心。去,我亦欣然。”

“不因皇帝許我以榮耀、載我入史冊,令我名垂千古。只因歷經一世,我還能回到中土,看看生我養我的那片土地。我想知道我離去的歲月裏,它歷經了怎樣的滄海桑田,興榮了,還是衰敗了。”

“如此,即便是明日合眼便與世長辭,也不枉此生了。”

天地壯闊,人類渺小如斯,古往今來的歷史都在講述同一個道理:再鼎盛的王朝也敵不過時間的磋磨。

是公主,還是罪臣之後,又有何分別?

是侍女,還是榮耀加深的女史,又何足掛齒?

她們已比大多數的女性幸運得多,天下熙熙,不為利往,跌宕一生,為遍了繁華與滄桑,多豐富,多滿足。

……

伴隨卡的一聲,塔裏木盆地的戲份悉數落幕。

昭夕離開監視器後,也望著這片天,這片草原,明明是值得驕傲和歡喜的時刻,胸口卻仿佛有風激蕩。

每走過一個故事,都像是伴隨故事裏的人成長過一次。

她擦擦眼眶,聽見身後的魏西延輕聲問:“哭了?”

“風沙太大了。”

她鎮定地說,回頭才發現,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

戲已落幕,這群為之奮鬥為之奔波數月的人,卻還沒有離去。他們同她一樣靜靜地站在這裏,想要銘記此刻。

生命裏有多少無關緊要的瑣碎,像這樣的時刻卻屈指可數。

大多數人都在為了生活忙碌奔波,有時詰問這樣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也許,便是為了此刻。

不管在什麽崗位上,不管在做著什麽事,為了生計,還是為了夢想,寂寂無名,還是聲名大噪。在竭盡全力後,才能體驗到這一刻的滋味。

因為竭盡全力本身就是一種痛快又難忘的極致體驗。

*

終於到了告別塔裏木的時刻,劇組還剩下最後一幕戲,要在橫店影視城完成。

解憂公主與馮嫽榮歸故土,接受漢宣帝的冊封,明明已是美人遲暮、白發蒼蒼,卻還像少女時代一樣,並肩走在繁華長安城裏。

看花,聽風,說笑,飲茶。

路邊的人都趕來看,一睹兩位為王朝邦交做出不朽貢獻的女性。

百姓們都曾聽說她們的故事,說書先生也在茶余飯後講述著馮夫人出使各國,以一己之力化解戰爭與無形的傳奇。

可街頭卻只有兩位再普通不過的婦人在散步,皮膚比長安城的姑娘們粗糙暗沉,模樣也比真實年紀更老邁。

有人不免失望,這就是傳奇的模樣?

可馮嫽與解憂卻從容而行。

世間本無傳奇,傳奇的分明是世界本身。她們回到長安,就是為了看看這傳奇。

*

離開塔裏木,也就意味著要和諸多人告別。

除了扛大梁的熟面孔外,劇組的不少演員是在新疆藝術團招來的,群演更是如此。

臨行前,也算是提前辦了一場小小的殺青宴。

按理說,殺青宴一般要等到整部電影拍完後,由投資方主辦,邀請所有重要的工作人員與演員一同參加。

所以這場告別塔裏木的“迷你殺青宴”,不那麽正式,由大方的昭導出資,在酒店一樓的餐廳裏舉行。

她還邀請了隔壁項目上的工友們,包括徐姑娘在內。

於航和老李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早上就手拉著手,跑到塔裏木的市場上去買正式服裝。

雖然昭夕一言難盡地問小嘉:“市場上能買到什麽正式服裝?”

小嘉:“中老年服裝還是買得到的。”

不那麽正式也有不那麽正式的好處,至少沒有了投資方,不需要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不會有人小心翼翼說些恭維又客套的話,也不必費心討好、嚴格劃分出階級之分來。

酒店提供了豐盛的自助餐,西點師傅是小嘉提前從北京請來的,一整個團隊將酒店的餐廳打造成了頂流派對。

明星們也放下架子,工作人員也不那麽拘束,相處數月,就要分別,都是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多多少少有了革命感情。

所以說低端局就是低端局,在於航和羅正澤的帶頭下,沒有穿西裝和晚禮服就算了,大家居然玩起擊鼓傳花,最後拿到花的人還要當眾表演節目。

昭夕:“……”

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殺青宴啊。

尤其是,在她看見地科院的兩位有為青年老李和老張跳上台,表演雙簧之後。

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她亦然。

因是眾人參加的場合,昭夕不便與程又年那麽顯眼,於是她坐在導演堆裏,他坐在地科院的人群之中。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一邊笑,一邊對上他側眼投來的目光。

那一個目光為這數月以來的努力添了一筆,所有的喜悅喜上加喜,所有的收獲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