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幕戲(第4/4頁)

人生仿佛也白茫茫一片。

父母忙著開脫自己,哭著對醫護人員訴說他們對養女的恩情,仿佛這樣就能完全撇清罪名,想不開的是她自己,與他們沒有半分關系。

轉頭進了病房,又哭著罵著,說她忘恩負義。

溫宛拔了手背上的留置針,奇跡般的沒了眼淚,也再不煎熬。

她輕聲說:“養育之恩,我拿一生來報。但凡我活著,就不會讓你們挨餓受凍。”

“但是爸,媽,我為你們活了二十四年,接下來的日子,我想問問自己要怎麽過。”

她沒有夢想,因為她一直都謹記父母的期望。

她沒有自我,因為頭頂套著父母耳提面命為她精心打造的人設。

她沒有喜怒哀樂,因為在父母這樣盡心盡力的養育下,她“應有盡有”,若是心生不滿,就是貪婪不知足。

如今她想知道,在溫宛這個名字之下,到底藏著怎樣的可能性,錯過了多少一生難得的光輝時分。

五百強的公司,她說辭就辭了。

她去畫室教孩子們畫畫,小朋友們嘰嘰喳喳問她:“溫老師,今天我們畫什麽?”

她說:“老師不會規定畫什麽,眼前的世界什麽最吸引你,你就畫什麽。”

拿到工資,存夠錢後,她孤身一人去了東非,扛著相機,坐在向導的小卡車上,看黃沙彌漫的草原上,大象悠然來往,老虎兇猛奔騰。

後來又去了阿拉斯加看極光,寂靜一片、漆黑深沉的冰湖前,她聽見無數人和她一起歡呼,為這世間罕見的壯觀奇跡喧嘩落淚。

摩洛哥的藍白小鎮裏,她蹲在路邊喂隨處可見的野貓。它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後來她在東四十條的小胡同裏開了家飯館,做家常菜,白日裏帶著孩子們一同畫畫,偶爾也教教鋼琴。

飯館沒有名字,雖稱不上談笑有鴻儒,但總是往來無白丁。

電影裏,有一個在她的影響下長大的小姑娘,一次感情受挫後,哭著來找大姐姐訴苦。

大姐姐摸摸她的頭,說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如意,但若是事事如意,活著反倒無趣不是嗎。

後來小姑娘緩過勁來,嘰嘰喳喳纏著她問了不少問題。

“那你以後不結婚了嗎?”

“再說吧。海內存知己,如今沒有,不代表那個人不存在,只是還沒遇見。”

“飯館真的不起個名字嗎?”

“不起。人人都有的,我偏不要,是不是顯得更特別了一點?”

小姑娘咯咯笑,說:“那你再給我講講你去尼羅河坐熱氣球漂流的故事。”

“好啊。”

……

在電影的最後,畫面上是靜靜流淌的尼羅河,黃昏的天空如同緩慢燃燒著,漂著一只色彩斑斕的熱氣球。

像是終於自由的靈魂,如風一般,誰管世間枷鎖重重,恩怨情仇重如山。

片尾曲是很多年輕人都喜歡過的歌:

誰說不能讓我此生唯一自傳

如同詩一般

無論多遠未來

讀來依然一字一句一篇都燦爛

剛才所見的溫宛,也許並不像電影裏一樣去到過那麽多的地方,做過那麽多勇敢的事,但她從過往走出,自在如風,本身就已經是道美麗風景。

只是在昭夕的故事裏,她美得像個傳奇。

程又年靜靜地望著昭夕。

其實講故事的人,本身就是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