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安我之鄉是阮寧(第4/4頁)

教授攔住了保安,點頭示意俞遲繼續。

俞遲接過美術館遞來的白手套和工具箱,然後打開了封過蠟的玻璃匣子,取出了兩幅畫,輕輕地將兩幅畫重疊在了一起。

大家湊上去一看,才瞧出紙質特殊,重疊之後,兩幅並作一幅,畫上只是一個小姑娘拿著一個玩具水晶球,水晶球中山高水闊,雲煙繚繞,淺藍深墨,色澤古樸。而那眼珠先前一個朝上一個朝下,現在瞧起來只是一副,瞳仁如漆,黑白分明,說不出的淘氣童真。

“水晶球裏的山水瞧著眼熟。”美術系的學生在旁邊說道。

阮寧蹙眉看著水晶球,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俞遲躬身,指著畫道:“水晶球中所畫是的閩山和閩江,也是這副畫名字的由來。”

教授點頭贊許:“Davis也是這麽說的,可是我不太明白,興許他的家鄉在福建,所以才作了這幅畫《安我之鄉》?”

俞遲搖頭,唇角卻帶著淡得瞧不見的嘲諷:“安我之鄉指的不是故鄉,而是一個女人,Davis深愛的女人,也就是畫上的小姑娘。”

教授疑惑:“那為什麽會叫安我之鄉?”

俞遲說:“這幅畫是寫實的畫,畫中的小姑娘真的有這樣一個長輩從福建帶回來玩具球,Davis構思的時候應該只是憑記憶畫出了這些,可是後來卻玩了個文字遊戲,以此向女孩含蓄表白。”

阮寧湊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都津津有味。畫作本身的藝術性倒被人拋諸腦後了。

俞遲又說:“閩山和閩江指向的都是‘閩’字,而畫中江水的流向卻是向南,意有所指為閩南。‘安我之鄉’四字,用閩南語說出,便是女孩的名字。”

教授拊掌笑了:“安我之鄉,安阮安阮,姑娘叫阮安。”

俞遲卷起兩幅畫,淡道:“如果這副畫不在Z大在任何一個地方,我也會認為這姑娘叫阮安,可惜,它就這樣出現在Z大。整個Z大,近四年,萬八千人,學生名冊清清楚楚地載錄著,姓阮的姑娘卻只有一個。”

阮寧覺得頭皮發麻,俞遲果然就這樣站了起來,黑得透亮的眼珠靜靜地俯視著她:“所以,阮寧同學,失憶的真的不是你嗎?”

那天晚上,阮寧回到公寓,如往常一般,坐在台燈前,靜靜看書。她的手肘忽然碰到了那本舊時的語文課本,她再一次翻過,卻在某一頁停駐。那一頁書上用鉛筆寫滿了大大小小的阮寧,或者灑脫或者沉重,或者娟秀認真或者心煩意亂,到了如今,墨跡已漸漸淡了,連書頁都開始發黃。

這本書她興許借給過誰。可是誰又寫上她的名字。

阮寧在小的時候,曾經幻想過,馬路上的人多看她一眼,就會被她的美貌所吸引。開花店的小哥哥,賣面包的阿姨,全校最帥的校草,隔壁班走路生風的壞老大,每個人,人人都愛她。然而,等她長大了,才發現自己沒有這種美麗,也沒有人喜歡過她甚至去愛她。那是人人都向往的青睞,可是,從小時候的自信滿滿到了長大的畏畏縮縮,也是時候明白,世界不總充滿善意,人生也不是有了貪圖就能活得像個樣子。

這一晚這一刻,歷途十年,一份沉甸甸的心意傳達到她的眼前。這份心意,早些明知,或許可使她懂得真正善待自己,在活得狼藉,甚至心中被人待如豬狗的時候,得到一份最珍貴的饋贈。

畢竟,曾有人,這樣深深地深深地珍視過她。

而這個人,是她的同學,也或許正是畫了畫的Dav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