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蒂凡尼的Brunch

早晨醒來,式微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昨天陳逍不知去了哪裏,很晚才回來。她一個人在店裏百無聊賴,看到推門而入的他,幽幽地啊了一聲,說:“你是誰?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陳逍被她的話問住,看著她的目光十分無奈,說:“答案是什麽?可以求助現場觀眾嗎?”

“現場沒有觀眾。”式微的態度冷淡。她閑了一下午無所事事,心情頗有些幽怨,滿腦子裏想的都是找茬挑釁打擊報復,話語裏有毫不掩飾的刻薄,“陳逍,是多沒有記性的人才可以這麽多年還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都做過什麽樣的選擇,想要什麽樣的未來……”

陳逍聞言皺起眉頭。

那是專屬於式微的刻薄,一旦被她列入敵對的名單,那個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以前他們就是這樣爭吵起來,無數次的爭吵,都源自於她突然爆發出來的脾氣。他不知道在她選擇刻薄之前她都想到了些什麽,但無論是什麽,那都一定是錯的。是她誤會了他的本意。陳逍壓住了脾氣,說:“式小微,你再鬧,家法伺候。”

式微笑,“每次說不過就這樣,陳逍你還能不能長進了,我……”話未完,陳逍已經吻住她的唇。他沒有理會式微的掙紮,任她面色不善地怒視他,一把將她拽進屋子,帶上了門,雙臂將她箍在墻邊。

兩人貼得很近,眉眼不過一拳的距離。

和徐式微講道理是要分時候的。陳逍想了三年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與其和她爭論對錯,搞得兩敗俱傷,不如按他的方式來解決爭端。既方便快捷,又能順從心意和本能。

式微有些羞惱地瞪著他,腦子裏卻被剛才的吻攪和得一片混沌,忘記了本來想要說的話。陳逍漸漸松開了眉頭。只是幾個小時沒有見到她,他卻感覺自己對她特別想念。這話聽起來矯情又脆弱,一點都不是他的風格。他永遠都不會親口對式微承認這點,他也無法在心裏對自己否認這個事實。他總是忍不住猜測此時此刻的她在做什麽,是否等他等到不耐煩,或者怨念地對自己畫圈圈詛咒。式微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他從三年前就為此而頭疼,此時卻被她帶得也愛胡思亂想起來。

他有些壓抑地看著式微,式微倔強地抿著嘴,眼神裏的敵意卻漸漸褪去,整個人放空起來。陳逍的心忽然變得很亂,身體卻比頭腦做出更本能也更直接的反應,望著式微的眼神有探詢意味。

感覺到陳逍的呼吸急促起來,式微盯了他半晌,終於說:“這個落地窗格外大,外邊隨時有人經過。”

“經過就經過吧,大不了多一個人澎湃。”陳逍說著,壓低身子,唇又覆了上來。

很本能的一個吻,唇齒間廝磨得淩亂而激烈。

式微看著男子近在眼前,一張輪廓分明卻顯得溫和的臉,微垂的眼睫輕輕顫動,聽他啞著聲音恨恨地說了句:“閉眼。”她輕輕閉上眼睛,早已亂了的心跳愈發不像是自己的,亂了呼吸,再亂了分寸。

感覺世界整個消失。

天地間只剩他們兩個人。什麽紀與安,什麽徐迦,燒得發漲的腦中早將他們拋之腦後。彼時他們無暇思考到底是誰虧欠了誰,誰又會辜負誰,一切皆因本能。

身子被陳逍帶著,從門口跌跌撞撞走到了裏面。他一只手拉過窗簾,只聽掛鉤和滑竿碰撞出聲響,厚重的窗簾從一頭拉到了另一頭。

一吻畢,式微睜開眼。

屋子裏的光線暗了下去,男子眼裏的星光卻亮了起來。

臉頰是燒灼的,而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式微無力思考,更無力拒絕,只能聽憑本能告訴自己,即便他們即將面臨的是無底深淵,她也會同他跳。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激情退去後的清晨,淺眠又多思的人總是容易浮想聯翩。

好像昨天她還滿腔郁結地糾結自己對陳逍的感情是否只是源自於這三年積累起來的不甘心和幽怨,今天她卻在有他的夢裏醒來。式微側了一下身,陳逍就枕在她的旁邊。那張安睡的臉有她喜歡的幹凈明朗的輪廓和煦暖陽光般的味道。那是她三年來一直想要從頭腦中抹去,卻總會猝不及防地想念的人。

時至今日,她終於不必掩飾自己的情感,不必自欺欺人違抗自己的心意,可以坦誠自己愛的人始終只有他一個的時候,她才發覺,她甚至記得和他相處時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片段。他們吃飯的小店,走失的路段,他在某一時刻的表情,太陽在他的側面還是背面。她記得他取笑她的每一句話,哄她開心的每一個姿勢。他擁抱她的時候,她總會產生一種被放在宇宙中心寵愛的感覺。

以前她會認為那是錯覺,而現在,她願意讓陳逍成為她全宇宙的最中心,也終於肯去相信,他是把她放在心裏用心去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