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4頁)

“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個懸壺濟世的好醫生。”

“我想念經濟系,將來從政,選立法委員。”

“我想大學畢業後,出國留學念MBA,工作兩年再回來。”

“念理工就要去德國留學,我想在德國直接念到博士。”

“我想考上公費留學,然後當外交官,可以在世界各地旅行。”

大家煞有介事地闡述自己的夢想,越說越到外太空。

但那拼命構劃人生的姿態,坦白說我嘲笑不起。

沒有人有資格嘲笑另一個人的夢想,不管對方說出夢想的目的為何。

更何況,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裝點樣子出來,本來就很正常——那仍舊是一種心意,就像女孩子在與自己喜歡的男孩子約會之前,總要精心打扮一番的道理是一樣的。“願景”毋寧是男人最容易上手的裝飾品。

沈佳儀看著躺在長板凳上的我,“喲”地出了聲提醒。

她知道我總是喜歡出風頭,總是喜歡當群體中最特別的那個人。也所以,等到大家都輪流說完了,我才清清喉嚨。

“我想當一個很厲害的人。”我說,精簡扼要。

是啊,很厲害的人。

“真的是夠模糊了,有講跟沒講一樣啊。”阿和幽幽吐槽。

“不過,要怎麽定義厲害或不厲害?”許志彰問得倒是有些認真。

我沒有多想,因為答案我早已放在心底了。

所謂的厲害,就是——

“讓這個世界,因為有了我,會有一點點差別。”我沒有看著星星。

我不需要。

我是看著沈佳儀的眼睛,慢慢說出那句話的。

而我的世界,不過就是你的心。

二○○五年,六月。

台中大魯閣棒球打擊練習場。我們幾個當年胡扯夢想的大男孩,又因為沈佳儀重新聚在一起。而這次,我們用此起彼落的揮棒,豪邁奮力地交談著。

我卷起袖子,喘氣,拿著銀色鋁棒。

又投了一枚代幣。

“去年有次我聽沈佳儀說,雖然她一直很喜歡小孩子,不過也常常覺得小孩子很煩,拿他們沒辦法。所以當初在信願行的時候,其他人都很刻意跟小孩子玩在一起,一直說跟小孩子相處很棒很棒,她卻覺得很有壓力。”廖英宏穿著黑色西裝,站在鐵絲網後,看著我的背影。

“喔?”我屏息,握緊。

“當時她聽到你跟她抱怨了一句,說這些小鬼真是煩死人了,她反而覺得你很真,完全不做作,不會在她面前裝作另一個人。”廖英宏若有所思。

“現在說,會不會太晚啦?”我揮棒。

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