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多是為情所傷(第2/4頁)

“哦。”

“我這會兒不得空,你把曬在陽台的香菇收進來,快點,天都暗下來了。”

“嗯。”欣然嘴上應著,身子卻一動不動。最近。她時常這樣發呆,腦子裏像萬花筒似的,五花八門地閃過許多事情,細細想一下,又什麽也似不起來。

“你怎麽還個動?像個木頭人!媽媽從廚房出來,”我就猜到你什麽也不幹,咱們家一個老爺一個小姐,我是你們的老媽子!媽媽不懂得,粵語管母親就叫“老媽子”。

說完沖到陽台收香菇。開門關門乒乒乓乓。嘴裏嘮嘮叨叨,好象這樣才顯得她很辛苦。

“天都要黑了,也不知道收香菇。”媽媽抱著一大堆香菇進客廳,順手往茶幾上一放。又喊道:“欣然,你怎麽不知道收拾房間,這麽大的女孩子,客廳亂成這樣,也看得下去!”

香菇就擺在茶幾上,不亂才怪。

“你要再不幹活,5個手指會變成鴨蹼的。”

欣然正打算收拾客廳,又聽見媽媽說:“快去做作業呀,怎麽像個小孩子,什麽都要大人叫。”

媽媽老愛發急,愛嘮叨。欣然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樣最怕媽媽喋喋不休。

欣然進了房間,打開書包,今天的功課太多了,外語、幾何、物理……老師像比賽一樣。誰也不肯少出一道題。欣然拿起英語書,看不下去。外面傳來那首〈讓我一次愛個夠〉,那個一臉暗瘡男仔正在對面陽台上唱,不,是吼,“啊——讓我一次愛個夠,讓我一次愛個夠!他扯著嗓子,歇斯底裏地吼著,還陶醉地把眼睛閉上半天,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欣然大聲念:“professor(教授),professor,professor……”

“欣然,為什麽老念這一句呀?”媽媽問,“你今天,好像有什麽心事?”

“什麽事?”欣然故意問。媽媽的眼真尖,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就得問你了。平日話那麽多,像只麻雀,今天問你話,不是‘嗯’就是‘哦’的,沒別的了。”

“下回我就答‘唉’可以了吧?”

“和你說正經事。你又耍貧嘴。”

“我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做你女兒太難了。”

“做你媽也太難了。”媽媽嘆口氣,“唉,真是女大十八變。”

“不變。難道永遠當小孩?”

“這變,得看怎麽變法。上高中了,一分心,功課就會拉下的。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我頭有點暈,累啦!考試考的。”欣然用兩個食指揉揉太陽穴,站起來把門關上,又念上一句“professor”。

歸巢的鴿子安靜地臥著,偶爾“咕咕”叫兩聲。這些鴿子是哥哥來深圳時帶給欣然的,幸虧它們剛來時候還是小小醜醜的鴿仔,不然它們一定會飛回老家的。哥哥說,鴿子是極通人性的。通人性的鴿子,你們知道欣然的愁苦嗎?

“鳥兒為什麽會飛?”欣然又想,近來她煩躁不安,有時會無緣無故地和父母慪氣。

欣然把自己臥室門鎖上,又從鎖著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精美的本子: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

在我的心靈裏還沒有完全消失;

但願它不會再去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

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既忍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愛你一樣。

欣然在這個本子上完整地抄下了普希金的愛情詩《我曾經愛過你》。許多人說普希金的詩在這個年代已經失去讀者了。可欣然卻很鐘愛這首詩,為普希金的這首至今無從查考是寫給誰的愛情詩流了很多淚。她被普希金那感傷、毫不指望占有又帶著希冀的愛情所感動,為這首詩的對象感到莫大的欣慰。當一個人能曾經一度美好地存留在另一個人的記憶中,這已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欣然發現,自己在想他,而這個“想”已經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她渴望見到他,每天早上,當他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她就會有一陣激動;她渴望聽到他的聲音。他和大家交談,她只注意他講的內容;她渴望……當發現自己喜歡的人並不喜歡自己,這對少女來說,也許就是最大的悲哀。欣然想起重陽節那天自己對流行歌曲的歸納,當時她只覺得詞作者很荒唐,怎麽會無中生有杜撰出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所以她把它們分作三類也不過是信口胡謅。她沒想到流行歌曲竟會如此貼近生活,怪不得那些怨男恨女會唱得那麽纏綿淒厲。

欣然長得很大氣端莊,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有神,像一汪清水。她是一個爽朗的女孩。但在這方面的感情她絕不外露,她把這個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