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這是我最痛苦一年。

2015年8月3號,我注冊一個微信公眾號,叫鹿人三千,有9個人關注,包括我自己的兩個賬號。

2015年8月10號,我發了第一篇故事,叫作《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有72個閱讀量,有13個贊。

那個時候,我跟我大學室友說:“我要成為一個作者。”他說:“你就是個傻子。”

今天中午,我媽媽給我打電話,問我大四到底打算怎麽辦。是去實習,還是繼續跟她擰巴這傻子似的夢想?

我笑著跟她說:“媽,你看我這書十月份也準備上市了,到時候真的有稿費,我微信打賞多的時候第篇也有200來塊,下季度的房租我就快要存出來了,我真的、真的可以成為一個好作者。”

掛了電話之後,我打開電腦,看著後台關注用戶:9862人,又看了看昨天抽了兩包煙寫了13個鐘頭的故事,比前面幾篇少了一半的閱讀量。

你知道嗎?我看著書桌上那兩包11塊的空的白沙煙盒,旁邊是這個月的電費單,緊接著我哭得跟個智障似的。

下午負責“簡書”微信公眾號的編輯找我要一篇文章的授權,我打了刪刪了打然後又刪然後又打:“可不可以單勾啊?我想要漲點讀者。”

單色就是文章要顯示出處,這樣可以曝光得更多一點兒,雙勾可以不顯示出處,以前很多大號都拿過我文章,我全是雙勾。

編輯說她會挨罵的,我表示理解,末了她跟我說:“我是你的死忠粉啊,你千萬要繼續寫下去啊。”

我跟她說:“姐,我只是想要漲點讀者,生存下去就可以專心寫故事。但……姐……我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

大二那會兒我做家都、做渠道工作月收入就破了五位數,在開通這個公眾號之前,我的存款仍然是讓身邊朋友艷羨的。我真的很清楚,我絕對可以養活自己,絕對可以,只要不懶,這個社會餓死人比什麽都難。

只是……我不喜歡那些工作啊……真的不喜歡……我真的非常想花我用文字換來的錢。

我寫過很多情感文章,很多故事,從未如此直面一個詞:痛苦。

這不是孤獨,真的不是,我有時候會覺得孤獨,但我寫文的時候從不孤獨。

從7月10號搬來成都,到現在8月27號,第天晚上我都是兩點過後才睡。每天晚上我都在陽台看九眼橋,看對面沒修完的高樓,想象著什麽時候這個城市會有我的一個窩。看街邊大片大片的燈紅酒綠中的癡男怨女,偶爾覺得一個靈光閃過,我就面無表情地把這絲絲靈感寫進手機。

每天都寫,每天都看。

我想關注我的這區區萬來人裏總還有喜歡文字的,我想要傳遞給他們——我就是這麽熬過來然後看見自己那片星辰的。我喜歡活潑開朗的人,所以我努力地笑,努力地讓周圍人笑,努力地讓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個令人愉悅的人。

然後呢?小醜在哭,你會不會覺得他是在搞笑?

有一天,我在很久不上的龍空論壇裏看別人寫的故事,認識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我沒見過面,她剛辭了在做音樂。

我去搭訕,告訴她我是末來要成為大作者的男人,她回了個“?”。聊得多了,我給她發阿秀和阿城的故事,我給她發嶽沉魚葉南的故事,我給她發老貓的故事,我給她發鐵牛的故事,我給她發我公眾號的名片,叫她趕緊去給我當個僵屍粉。

我跟她說要是以後我火了你可就是原始寶寶。她說我這人腦子有毒。

她給我發她新寫的詞,給我發錄音,只是一段和弦,然後她會小心翼翼地問我:“好不好聽呀?”我說好聽好聽,好聽得我都哭了。

我跟她說嘿我今兒又寫了好幾千字,後台多了七八個讀者。她跟我說她傳到微博上的歌終於突破個位數點擊率了,還有個人點了一個贊。

我跟她說嘿今天我在電腦面前坐了三個鐘頭只寫出十來個字。她跟我說她把咋天寫的歌詞又刪掉了。

我跟她說嘿今天我在電腦面前坐了三個鐘頭只寫出十來個字。她跟我說她把咋兒寫的歌詞又刪掉了。

我跟她說嘿後台又有個讀者說想給我生猴子。她跟我說她媽說她的歌很好聽。

有一天,我問她:“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法成為大作者了?”那天我寫了一個故事,便是我發現我的讀者們沒有一個轉到朋友圈,那天的閱讀量又重新回到兩位數,而且被某讀者評論:你這文章,你小學生作文一樣。

她隔了一天加我:“昨晚我爸爸又罵我了。”那天過後,我們忽然就很少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