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9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第4/5頁)

“好,走吧,躍進橋溫泉。”褚遙得意地揚手一指。

一路上褚遙解說道,那裏過去是瘴氣彌漫之地,如今則成了春意盎然,充滿生機的好地方。不僅如此,那兒還是每年正月裏,方圓百裏的數千傈僳族民眾聚集洗“春浴”的地方。

說到這兒,韓逍才恍然大悟,褚遙剛才那頗有深意的表情原來正是為此。

“春浴”也就是“澡堂會”,韓逍以前只是聽別人講過一次,但從沒有想過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這是雲南傈僳族有著二百多年歷史的節慶活動。每年的春節期間,當粉紅的野櫻花在怒江峽谷競相綻放的時候,傈僳族人也開始進入傳統的“闊時”節。年初二起之後的三五天內,最盛大的活動就是人們相聚在離六庫十多公裏的登埂躍進橋附近的怒江邊,即十六湯溫泉邊,開始集體沐浴,迎接春天的到來。

過去,傈僳族人們來洗“春浴”時,個個都會穿上節日盛裝。他們帶上幹糧菜肴,背上行李,在野外食宿。他們把“春浴”看作是一種文明、聖潔的行為,連久居山寨的老人也不顧年老體弱、道路崎嶇,讓兒孫們攙扶前往。現在由於外來的遊客漸漸增多,這種傳統的民族節慶活動也在漸漸被幹擾、有所演變。過去的男女混浴,漸漸開始變成男女分浴;過去男女老幼和年輕人都會參與的傳統,如今年輕人在減少,更多是中老年與小孩子。

他們或在巖石下鋪上幹草,或搭起帳篷,就地生火煮食。還有蕩秋千、“擺時”(賽歌)、上刀梯、下火海(踩炭火)、射弩等慶祝活動。

到達十六湯溫泉,韓逍和褚遙尋到了一塊距離那裏大約半裏多的絕佳紮營地——怒江邊一塊柔軟的沙地。

不遠處就是一棵巨大的攀枝花樹,從樹根下汩汩而出一汪溫泉。這裏人較少,而且也有樹木的遮擋,把手伸進泉水中,滑而溫潤、熱氣騰騰、清澄無比。紮好營後,韓逍四下探查了一番,才準備和褚遙一起脫下衣裝投身其中,好在他們兩個都是有備而來,完全可以去車裏換上在騰沖泡溫泉時的泳衣再下水。

天色漸漸暗下來。頭上的攀枝花樹用巨大的華蓋,替這邊剩下的幾個沐浴的人遮住了外來的目光與鏡頭。兩三米開外,就是奔騰的怒江水滔滔而過。

在下水之前,韓逍從另一處較大的泉池邊,第一次親眼見到那麽多年齡不一的傈僳族婦女,半裸著坐在一起沐浴的壯觀場景。他們是三三兩兩結伴來到池中,就那麽自自然然地脫衣下水,盡情地享受著大自然的施予,絲毫不因旁邊那些一直觀望的“衣冠楚楚”的異類們而感到驚異,反而是這些外來的遊客渾身不自在地杵在哪兒,猶豫再三,最後才抵不住誘惑,決定解下最後的“面具”,同傈僳人一樣,徹底坦誠相待一番。

說實話,當韓逍在褚遙的帶動下也泡入池中的那一刻,只感覺到一種徹底將身心回歸自然的放松,感覺到自己與萬物渾然一體,又何來邪念呢?

只不過,這種放松很快就被另一個人打破了。

“姐姐!姐姐!原來你也在這兒啊!!”

那熟悉的興高采烈的話音從韓逍的背面傳來,說話間,褚遙已經擡頭望到了正激動地擺著手,朝這邊走過來的紮姆朵兒。

“哎!紮姆朵兒,快來,我還正想能不能碰到你呢!”褚遙說完偷偷瞥了一眼韓逍,抿嘴笑了。

這時,韓逍頓覺後背迅速長毛一般,尷尬得不知是該轉身以對,還是待著不動。他擠眉弄眼地朝褚遙做著鬼臉,可已經太遲了。

後來的半個多小時,韓逍幾乎跟個快沒電的機器人一樣,說什麽做什麽都顯得別別扭扭,快慢極不協調。

他眼睜睜地看著紮姆朵兒脫掉了身上鮮艷奪目的花衣裙,半裸著充滿青春熱辣的身體緩緩踏入池中,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笑容。

兩姐妹看著他的樣子,又好笑又好玩,不過還是假裝沒看出來似的,故意跟他不停地說說笑笑,具體聊了什麽,韓逍怎麽也記不清了。

唯有一件事,他清清楚楚地分辨了個明白,紮姆朵兒已經完完全全地接受了他與褚遙的感情,沒有顯出半點嫉妒和不愉快。無論如何,之後的很多年裏韓逍回憶起這一刻,都無可否認,對他來說這的確是一場別有風情的浩劫……

參加完如此活色生香的“艷浴”,韓逍和褚遙又順路把紮姆朵兒送回了寨子,才折返丙中洛,趕在第二天天黑前徒步穿過棧道,回到霧裏村。是的,每個人都在既定的軌道上以自我的方式或勻速或加速運動,在雜亂無章的緣分裏感慨誰與自己攜手同行。終有一天,當看到漸沉的夜色裏有一盞燈火為你溫暖明亮,那些所謂前塵往事都不必理會了,此刻心中所萌生的悸動,想必只會濃縮成“愛”這一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