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與吉姆的婚姻生活(第4/9頁)

中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到德國以最優秀成績獲得了博士學位,就只能做個總經理秘書嗎?

我絕不願在德國做個秘書。

我和吉姆的隔閡一下增大了,生活變得很尖銳。

會七門流利的外語、工作勤奮,但是專業能力不是很強的吉姆在經濟危機的時候將面臨什麽呢?

德國當時最大最著名的建築公司霍爾茲曼要開始大幅度裁員了,吉姆的工作難保了。來柏林不到一年,吉姆承受不了可能即將被裁掉的壓力,和公司協議提前跳槽到另外一家稍微小一點的建築公司工作了。果然,1999年到2000年之間,時任德國總理的施羅德先生組織了22億歐元,以挽救這個有著150年歷史、在全球擁有2萬雇員的建築集團(Philipp Holzmann),但是回天無力,該公司仍舊和其他德國大型企業一樣,在施羅德政府時期破產倒閉。吉姆提前跳槽到另一家建築公司,從一位辦公室工作人員變為施工工程師,親自上工地。第一個項目的工地就是在柏林市中心最著名的大街勃蘭登堡門菩提樹下大街,在一棟歷史保護的老建築裏。我戴上安全帽,跑到丈夫的施工地表示支持,吉姆詳細地給我介紹這棟國家文物老建築,外部墻面全面保留,裏面全部現代化。許多年後,每次路過那棟經過全面改造後外表保留原貌,內部結構全部現代化的大樓,我總是充滿感情,覺得就是自己的丈夫一手負責施工的。但現實卻很殘酷,吉姆是一介書生,曾在霍爾茲曼總部辦公室工作三年多,在競爭不那麽激烈的年代,他能比較好地勝任辦公室工作。但是吉姆根本沒有施工經驗,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一切都很緊張。沒過多久,吉姆就感覺到工作的壓力及和上司相處難以承受,吉姆解決這種壓力的辦法是:別的同事一般不願到外地工作,而他認為為了工作,世界上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去,而公司的確在世界各地都有工地。我強烈反對:“吉姆,歌劇《漂泊的荷蘭人》我們都喜歡。但是生活不是歌劇,我是中國人,我以為到德國學兩年哲學我就會去美國,沒想到光德語就學了兩年才過關,5年才拿到博士學位,我上學上夠了。如果你去另外一個城市,我們就分居了,如果你去西班牙、意大利,我就又要學西班牙語、意大利語,我不想學了,我想穩定,想去工作,想要孩子,想要一個完完整整、安安定定的家,我不想再漂泊。”

但是吉姆不管不顧了。他不和我商量就主動讓公司把他派到另一個城市工作去了,兩三周回家一次。他像個大孩子,每次回柏林都背著大大的旅行包,裏面是他換洗的衣服,他寧願背著大旅行包倒火車、倒飛機,也要把這些衣物拿回家來讓他的妻子洗。每次下火車或者下飛機,他的表情都讓我心動,他四處張望,以為他的妻子沒有來接他,臉上充滿失落和困惑,最後,他總能看見我拿著一支黃玫瑰在等他,那時他總是極大地滿足,每次都喜出望外,有點羞怯地緊緊抱住我,無數的吻不止一次把我的耳環都吻掉在地上,然後兩個人又雙雙趴在地上找耳環。分離讓吉姆重新陷入了愛情,情意綿綿中吉姆會溫柔地請求:“梅、梅,我不僅想和你在一起,而且還想和你一起生孩子,我們的孩子。我們要有個大大的家。”

大大的家,兩三個孩子,這也是我的夢想。可惜現實不一樣,隔三岔五情意綿綿的周末不能代替長久分離的思念和寂寞。在遙遠的城市工作了一段時間後,吉姆又和上司關系緊張起來,即使周末回柏林和我相聚也情緒不佳,分離和看不到生活的前途讓兩個人開始變得陌生了。

分居後重歸於好

1996年的聖誕和1997年的新年,吉姆決定去潛水兩周,他覺得那是最能讓他釋放壓力和放松的最好運動,特殊時期的我變得很敏感,我極力反對:“你不要去做荷西,你不要去做荷西。”我曾給吉姆講過三毛與荷西的故事,吉姆覺得中國女孩真是太大驚小怪了。我不願跟著吉姆去潛水,好像吉姆就是荷西,好像噩耗就要臨頭。我第一次沒有和吉姆一起去度假,而是獨自一人逃往美國,花掉了家庭存折上的1500美金,那是我和吉姆共同生活幾年,我第一次單獨花家庭存折上的錢。家庭存折是吉姆和我結婚後開的戶,上面是我和吉姆兩個人的名字,由於結婚後我不打工了,沒有收入,所以上面的收入全是吉姆的工資。我一直是吉姆心目中最節省的妻子,每月從家庭存折上取出用於家庭開銷的錢很少,少得幾乎要成為吉姆和婆婆的笑料,但那是在生活和工作寬松的日子,經濟危機的時候吉姆自身難保,他掙的每一個馬克除了和我一起花,他想的就是失業了怎麽辦!我從美國回來,見到的是吉姆勃然大怒的臉和吉姆擺在桌子上草擬好的分居協議,他說他認為我不是一個好妻子了,按照德國法律,夫妻必須分居一年以上才可以離婚,所以他要先開始和我分居,然後再考慮是否和我離婚。我心裏哆嗦害怕,但是也不哭喊乞憐,傲氣的我咬著牙在分居協議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