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6頁)

“出什麽事了?”她問道。

“這與你無關,小姐。走吧。”

伊莎貝爾回頭望了望龐大的賽車場,滿眼都是擠作一團的人群,家人們試圖在混亂的人群中緊緊抓住彼此。警察們朝他們吼叫著,推搡著他們向前朝賽車場走去,猛地把摔倒的小孩和他們的母親從地上拉起來。她能夠聽到孩子們的哭聲。一名懷有身孕的婦女跪在地上,身體來回搖擺著,緊緊地抱住了自己膨脹的腹部。

“可是……那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伊莎貝爾說。

“他們很快就會被驅逐出境的。”

“去哪兒?”

他聳了聳肩膀,“我也不清楚。”

“你肯定知道些什麽。”

“囚犯勞動營。”他嘟囔著,“在德國。我就知道這麽多。”

“可是……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婦孺啊。”

他再一次聳了聳肩膀。

伊莎貝爾百思不得其解。法國憲兵怎麽能對巴黎人、對婦女和兒童做出這種事情來呢?“孩子們是基本沒有勞動能力的,先生。你們這裏肯定有上千名兒童,還有懷孕的婦女。你們怎麽能——”

“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能夠操控這種事情的人嗎?我只不過是在執行命令而已。他們讓我逮捕巴黎所有出生在海外的猶太人,所以我就這麽做了。他們想要把人群區分開來——把單身的男子送往德朗西,有家庭的全家送往冬季賽車場。就是這樣!完工。把來復槍對準他們,準備射擊。政府想把所有在法國的外國猶太人全都送到東邊的囚犯勞動營裏去。我們就從這裏開始下手。”

整個法國?伊莎貝爾感覺肺裏湧起了一股氣——春風行動。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不止發生在巴黎?”

“是的,這只不過是個開端。”

薇安妮冒著難以忍受的高溫排了一整天的隊,卻換來了什麽呢?半磅幹癟的奶酪和一條糟糕的面包。

“我們今天能不能吃些草莓果醬,媽媽?果醬能蓋過面包的味道。”

離開店鋪,薇安妮緊緊地牽著索菲,讓她藏在自己的身後,仿佛她是個更加年幼的孩子似的。

“也許我們可以吃上一點,但是不能太過火。記得冬天的日子有多糟糕嗎?又一個冬天就要到來了。”

薇安妮看到一群士兵朝著她們走了過來,來復槍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光芒。他們齊步走過之後,幾輛坦克跟了上來,在鵝卵石街道上發出轟隆的響聲。

“今天這裏發生了不少事情呀。”索菲說。

薇安妮也有同感。馬路上站滿了法國警察,憲兵們也陸陸續續趕到了鎮上。

踏進瑞秋家安靜祥和的小院對於薇安妮來說簡直是一種安慰。她實在是太期待前去拜訪瑞秋了,這是她唯一可以做回自我的時刻。

隨著薇安妮敲門的動作,瑞秋疑神疑鬼地從窗口瞥了瞥門外,想要看看門口站著的是誰。她笑著敞開了房門,讓陽光灑進了簡陋的小屋,“薇安妮!索菲!進來,進來。”

“索菲!”薩拉尖叫起來。

兩個女孩抱住了彼此,仿佛她們已經分開了好幾個星期而不是僅有幾天未見而已。在索菲生病的這段日子裏,被隔離開來的這對好朋友心裏都不太好受。薩拉牽起索菲的一只手,領著她跑到門外的前院裏,坐在了一棵蘋果樹下。

瑞秋敞開房門,以便傾聽她們的動靜。薇安妮解開圍在頭上的花朵頭巾,把它塞進了裙子的口袋裏,“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不行,薇安妮。我們已經說過這件事了。”瑞秋回答。她穿著一條用舊浴簾做成的工裝褲,而那件夏季開襟羊毛衫——它曾經是雪白的,如今卻在反復的洗滌和穿著過程中變成了灰色——則被掛在了椅背上。從這個角度望去,薇安妮能夠看到縫在毛衣上的黃色五角星露出的兩個角。

薇安妮走到廚房的櫃台旁,打開銀質的抽屜。那裏幾乎什麽也沒有了——在法國被占領的這兩年時間裏,她們已經數不清德國人曾多少次挨家挨戶地“征用”他們所需的東西了。德國人再過多久就又會趁著夜色闖入民宅,劫掠他們的物品?一切都被他們搬上了向東行駛的火車。

此時此刻,鎮上大多數人家的抽屜、衣櫃和行李箱裏都已空空如也。瑞秋所剩的就只有幾把叉子和勺子,還有一把面包刀。薇安妮把刀子拿到桌子上,從籃子裏取出面包和奶酪,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東西切成兩半,然後把自己的那一半放回籃子裏。當她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發現瑞秋已經熱淚盈眶了。

“我想要告訴你別再分給我們這些東西了,你們會需要它們的。”

“你也需要它們呀。”

“我應該直接扯掉這些該死的星星,至少那樣我還能趁還有東西可領的時候站到隊伍裏去。”猶太人不時就會接到新的禁令:他們不能再擁有自行車,除了下午三點至四點之間可以出門購物之外,不得出現在任何公共場所。到了那個時候,店鋪裏早就什麽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