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要讓我愛你,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第6/16頁)

天氣太冷,方子衿在房間裏燒了一盆木炭,喻學東蹲在炭火邊,拿一根棍子在那裏撥拉著。小家夥似乎對火有著濃厚的興趣。方子衿指導彭陵野紮針,同時和喻愛軍說著話。喻愛軍說,昨天,他已經拿到通知,下個星期就去寧昌市民政局上班。他說,臨出門時,吳麗敏反復交代,他能有今天,都是方子衿的功勞,無論如何,都要請她過去吃一餐飯。一大早,吳麗敏上街買菜去了。方子衿於是數落喻愛軍,說你這個丈夫是麽樣當的?她那麽大個肚子,又是這麽冷的天,怎麽讓她去買菜了?突然生在菜場了麽辦?喻愛軍說,我也勸過她,可她就那脾氣,我有麽辦法?

他們只顧著說話,不留神外面有人進來,最先看到的是喻學東,小家夥老實不客氣,惡聲惡氣地問,你找哪個?方子衿聞聲轉頭,看到陸秋生站在門口。她連忙站起來叫道,哥,你來了,快進屋。陸秋生看了看屋子裏的幾個人,猶豫了一下,對她說,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對你講。

方子衿跨出門去,陸秋生已經走開了幾步,站在一棵樟樹下等她。她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擡頭看他,見他似乎又瘦了,人也黑了,頭發亂亂的,臉上的胡子沒刮,黑黑的胡楂像一根根針子般向四周怒張著。她有些心疼,叫了一聲哥,卻說不出話。陸秋生一點都不兒女情長,直接告訴她,他來是要她去辦點事。她問什麽事,他說去看個病人。方子衿一聽說是看病人,立即說你等一下,我就來。她返身走進屋裏,指導彭陵野給喻愛軍紮下最後兩根針,又反復交代他灸法,才背起醫箱向外走。喻愛軍在後面叮囑說別忘了中午飯,她才想起吳麗敏正在家裏做飯,只好對他說,有個急病人,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回,所以叫他們不要等。

坐在腳踏車的後座上,方子衿再一次問起病人的情況,陸秋生把話題扯開了,問她關於趙文恭的事。聽到這個名字,方子衿頓時有一股陌生感。夏天的時候,他回過一次,住了半個月,一到了晚上就折騰她,沒完沒了。那半個月真是她的苦役,白天要上班,晚上不能睡覺。好在幾天後她來了月事,拖了五天,她又賴了一天。半個月的假一結束,他就走了,從此再沒有他的消息。他似乎沒有寫信的習慣,她也懶得過問,此時他到底是生是死,她是一概不知,也不想知。她當然不能對陸秋生說這些,只是平淡地說沒麽事特別的。陸秋生並不這樣認為,他告訴她,他父親在省地質局有朋友,據那個朋友說,趙文恭這個人,業務上是沒話說,可思想意識上有些問題,瞧不起工農幹部,說什麽共產黨都是一些沒文化的泥腿子,當官都是在那裏瞎指揮。陸秋生說,這種言論是非常危險的,以前延安整風的時候,有些人因為這樣的言論被打成反革命,被槍斃的都有。他讓方子衿勸勸趙文恭,以後在言行方面注意一些。方子衿聽了也就聽了,根本沒往心裏去。在她的意識深處,趙文恭的政治前途與自己半點關系也沒有。

陸秋生帶著她,進了市公安局。方子衿心裏驚訝,又知道他不會說,便不再問。陸秋生帶著她進入的不是正面的辦公樓,而是後院圍墻下的一排小平房。顯然是解放後的建築,很新卻很簡陋,同主樓相比像是臨時搭上的一排窩棚。陸秋生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下車,方子衿從車上跳下來。她不習慣坐腳踏車,下車的時候,褲腳不知被車上什麽絆了一下,向前摔了幾步,陸秋生手疾眼快,拉了她一下。這股外力幫助她找到了平衡,可腳踏車的平衡失去了,向一邊倒下,同時帶著陸秋生往地上倒。腳踏車是貴重物品,又是借別人的,陸秋生不敢出錯,想力挽狂瀾,最終的結果,是他自己重重地摔下去,腳踏車慢慢悠悠地倒下。

楊維華聽到門外有響動,打開門出來,恰好見到陸秋生的狼狽相,和他打趣了兩句,又拿眼看方子衿,頓時驚為天人,眼睛看著方子衿,對陸秋生說,她就是方子衿?方子衿覺得他的話十分特別,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以前是帶著懷疑的心理,現在成了一種肯定和認同。她暗想,此人一定和陸秋生很熟,陸秋生大概無數次向他提起過自己吧。那一瞬間,她有了少女般的羞澀。陸秋生已經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給他們兩人作了介紹。楊維華請他們進去。

辦公室裏沒有病人,只有一張很簡陋的辦公桌和兩台電話機,墻上掛著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畫像。楊維華請他們坐下,然後介紹說,請她來是想讓她幫助作一個檢查。他們懷疑一個女孩子懷孕了,可是,那女孩子什麽都不肯說。方子衿有些奇怪,說這種檢查,你們自己的法醫也可以呀,為什麽不找他們?楊維華解釋說,這件案子比較特殊,暫時還沒有立案,局裏只有他和另外兩個公安人員掌握情況,他不想驚動太多人。方子衿想,這是他們的工作方法,自己不好多問,便說,人呢?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