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1(第3/8頁)

她感到壓力很大,快要抓狂了,於是告訴了米拉。

“法國人都可以把這事編成滑稽劇了。”米拉笑她。“我知道,我知道。”伊索絞著雙手。

“為什麽不和她們說實話呢?”

“我不能,那樣會傷害她們。”

米拉盯著她:“傷害她們?”

“沒錯,”伊索垂頭喪氣,“我沒法選擇。”

最終,事態失控了。凱拉開始和哈利爭房子,盡管他們誰也無法獨立支付房租。她厭倦了伊索對克拉麗莎的同情,於是親自去找克拉麗莎。她知道克拉麗莎和杜克分手後,還沒有穩定下來,可是,又有什麽事是穩定的呢?所以,伊索是時候搬去和她一起住了,克拉麗莎要麽住伊索的公寓,要麽重新找住處。克拉麗莎茫然地瞪著眼說:“什麽?不是你婚姻破裂了心情不好嗎?所以伊索才花那麽多時間陪你,聽你訴苦。”這下輪到凱拉目瞪口呆了。於是兩人轉向了伊索。

這是伊索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刻了。她坐在椅子上,面對她們的質問和指責,承認了一切。她沒有辯解。她絞著手指,噘著嘴,眼淚汪汪,可她並沒有哭,只說了一句:“你倆我都愛,我沒法選擇。”

“我已經放棄了過正常生活的想法,”凱拉勃然大怒,“我願意公開和你在一起,放棄婚姻,放棄生孩子!”

“我也是!”克拉麗莎也說。

“你不是!你想要保密。”

“是的,”克拉麗莎傷心地說,“可我想了很多。幾周之前我就決定了,離婚手續辦完後,我就會公開,就會徹底放棄那種生活。”

那天下午,米拉無意間撞見了那個場面。她覺得,直到那一刻,事情都還是可以解決的。如果伊索可以跟任何一個說:“我不能沒有你!”那麽另一個可能會傷心欲絕,甚至大打出手,但最終也會罷休。但她沒有這麽做。她擡頭看著她們,眼睛忽閃忽閃,露出頑皮的笑容,說:

“好了!我們三個人公開在一起生活,怎麽樣?”她嘿嘿笑著。她們都愛她,她感到很開心。

克拉麗莎一躍而起,抓起伊索之前坐的木椅子,狠狠砸在地上,一頭沖進了洗手間。凱拉也從房間那頭沖過來,捶打伊索的背。伊索用手護著頭,大叫著:“嘿,別打了!別打了,別鬧了!”可她同時還在嘿嘿地笑。

米拉想把事態平息下來,可那簡直就是在倫敦閃擊戰[17]間隙開茶話會——根本不可能。哭泣、眼淚、指責、跑進跑出,鬧騰了一個多小時。米拉靠在扶手椅上,端著一杯波旁酒。伊索耐心地坐在中間,看上去就像一個被羅馬人折磨的殉道者。

最後,凱拉筋疲力盡地跌坐在椅子上。克拉麗莎對眼前的沉默有點兒不安,便也走過來坐了下來。伊索站起來,去廚房倒了四杯杜松子酒。她們拿了酒,誰也沒看誰一眼。克拉麗莎終於開口:“你沒有認真對待我們,這才是你最大的錯誤。”她說話時眼睛盯著墻。

克拉麗莎扭過頭,看到伊索正憐愛地看著她,便趕緊移開了目光。“你說得對。”伊索平靜地說。於是大家都轉過頭來看她。她依然坐在屋子中央那把木椅子上,旁邊的地板上是那張被砸壞了的椅子、從屋子另一頭丟過來的煙灰缸、打翻了的咖啡。她定定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一臉平靜,內心卻翻江倒海,她正探入自己的心靈深處,從冰封的泥土裏拔出破舊的靴子、生銹的罐子和缺了口的斧子。

“我不奢求你們原諒我,我也不覺得我需要原諒。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們。可是,這陣子,能愛你們兩個人,也能得到你們的愛,我並不後悔。如果你們因此而受到傷害,那我也認了,你們要知道,我現在也不好受。”

“你明知故犯,”克拉麗莎說,“我們卻被蒙在鼓裏,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伊索點點頭說:“的確,的確。我不是說我的做法是對的,也不是說你們不該恨我,也不是要否定你們的感受。我只想告訴你們我的感受。我沒有認真對待你們,不是因為我不愛你們,也不是因為我不尊重你們。很難說清楚。我不把任何事當真,你們明白嗎?不是你們的問題,而是我的問題。我曾經對艾娃比對任何人都認真,可就連那時……我也沒有完全當真。你們想想,什麽時候我們會對一樣東西認真?不是因為喜歡、愛慕或者友誼——而是因為我們擁有它,而且它對我們有益,但這些不是你們現在對我生氣的原因。使你們對一件事認真的是持久的信念。你們都在計劃未來,而我也附和了,這點我無法否認。可我忘了一點,我回避了某個事實——別人跟我不一樣。你們覺得自己已經做出了犧牲——放棄了體面的生活、丈夫、孩子、事業、房子,犧牲了你們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你們有自己特定的身份,你們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因為只要守規矩,一切就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