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M 猶念當初(第4/5頁)

“其實有時候吵架也是一種磨合,總比誰都懶得理對方強一些。”“對,但是我最終沒能過自己的這一關。就在幾個月前,有一個工作中接觸的法國人追我,他聽我傾訴,然後送我東西,我突然就下定決心和他分手了。與其死抓住過去,堅持一個虛無縹緲的信念,為什麽不往前看呢?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他還是以前的他,我為什麽一定要被他拖住呢?”

“那你和後來那個人也沒在一起?”

“他只是我下決心的一個驅動力,我們並不適合的,我們工作上經常要接觸,如果真的戀愛了,總是有點別扭的。而且他也未必就是真心對我,那種老外在中國,誰會多麽認真呢。不過是玩玩罷了,我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天有點亮了,我們聊到沒得可聊,各自關電腦,睡覺。

此後,我又聽到她的一些消息——都是利好消息。她又跳槽了,這次是到了著名的公關公司,職位也相應地高了,想必,薪水又得翻倍。

在年末的一個盛典上我見過她,這是她們公司負責的項目。這對於我來說,不過是日常的一個發布會而已,而對於她,則是重大的工作項目。我到後台想去找她說兩句話,但看到她拿著對講機焦躁地喊話,然後在人群中忙碌地跑來跑去,就決定還是不打攪了。

對了,即便她忙到那個樣子,她還是穿著一雙看似危險的高跟鞋。

後來,我又見過M一次。

寒冬的某一個周六,我供職的單位在天橋劇場開年會。我平時難得來南城一趟,會開到半截,我開始惦記起天橋附近那家巨好吃的麻辣燙,於是跟領導說下午有采訪,溜了出來。

那會兒是下午三點多,不是飯點,所以那家平常總要排隊的麻辣燙店還空著一半座位。我拿完串串遞給老板,進到裏屋找座位,突然發現坐在最裏面的一位獨自對著一大碗麻辣燙吃著的女郎,正是她。

在這樣的地方碰到熟人,她下意識地有點尷尬,但還是叫住了我。我坐到她旁邊去,她把椅子上放著的黑色Fendi手提包挪了個位置。我們離得很近,我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我想如果是在寫字樓裏這應該是很得體的濃度,但和麻辣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有點怪怪的。

她邊吃邊說:

“沒想到你也知道這家。”

“當然啊,北京最好吃的麻辣燙絕對是這家!我每次來南城就肯定得來這家吃的。”

“我以前住在附近,那時候和我前男友老來這吃。現在我搬到東邊了,還老想著這個味兒。”

“前男友”是個敏感話題,我一時不知道怎麽接下去。而她看出了我的猶豫,笑了起來:

“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來找什麽溫暖回憶的,就是覺得好吃,幾天不吃就想著,都習慣了。”

“那萬一在這裏碰到他……豈不是很尷尬?”

“對啊,所以我故意挑不是飯點的時候來啊。”

我的麻辣燙被端來了,我和她的碗裏都有金針菇、寬粉、豆皮和鴨血,我們討論了一番還有哪幾樣是最好吃的。

食物面前人人平等,這話沒錯。

我們倆都吃得飽飽的,那天天氣不錯,她提出不如我們散步到崇文門地鐵站順便消食啊,我說好。

路過一個舊小區——那種在胡同裏的、八十年代老樓房的小區,她指著一棟樓,說以前就住在那兒。路過天壇公園,她又說,以前老過來這邊遛彎,還堅持過一段時間的晨跑,後來因為晚上的交際活動太多,就放棄了。路過那家賣經典國貨的有名的商店,她說以前上學和剛工作的時候,為了省錢,就用百雀羚和宮燈杏仁蜜,來這裏買。

“其實現在用的那些東西,效果也未必比以前用的好,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用便宜貨了。我還在這裏買過一條老秋褲,還有搪瓷臉盆呢。”

我隨口問她,是不是還挺懷念以前的?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度:

“懷念什麽啊?偶爾懷懷舊還行,要讓我再回去,我可不幹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

“以前的一個朋友問我,平凡的幸福和奢侈的孤單,問我選哪個,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我走得太遠了,以前的所謂平凡的美好都丟了。可是那是別人的想法而已,他們不是我,不明白的。”

“這怎麽講呢?”

“好像人們有個思維定勢似的,平凡人比較容易獲得幸福,一旦窮人乍富了,就空虛了,無奈了,孤單了,迷失了。要讓我說,我沒錢的時候,是真的不幸福,買菜買水果都得左思右想的,我也想幸福,可就是幸福不起來。現在呢,我反正是不考慮買房子車子,賺的錢我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還能資助家裏。如果要比較,我真的喜歡這樣。如果有人再對我說,窮人容易幸福,那我只能說,根本就是他們沒見識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