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F和女孩G 本可以擁有的天真

把這兩個女孩兒放在一起寫,是出於兩個原因。

1 . 她們曾一起出現在我人生的一段重要時期,我心裏似乎無法把她們兩個完全割裂開來;

2 . 她們倆的軌跡有很大程度的類似,但現在的境遇卻迥然不同。我想,除了先天條件和運氣成分以外,總還是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在決定我們這些女孩兒的命運吧。

她們倆是我讀研時候的同學。我們當時在三環裏的一所以文科為主的院校就讀。

現在我們畢業有幾年了,我還經常會回去看一下,滿院子的烏鴉還在叫囂,學校裏多了不少新的建築,但我最愛的網球場附近的幾座舊教學樓,以及它們周圍的綠蔭還在,這些舊地方的存在總能給人一些別樣的安慰。

我是從外校考進這所有百余年歷史的學校的,在文學院學傳播學。我入校那年,所在的院系領導有一個決定,要把同院系但不同專業的學生隨機安排宿舍,理由是“方便進行更直接的跨學術交流”。於是,我的三個室友分別是學比較文學、編輯出版和古典文獻的。

學古典文獻的大姐出入神秘,每天每夜抱著大部頭的古書研讀,我和這位大姐不熟,甚至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剛才想她的名字,足足想了一分鐘才想起來。

而故事的女主角分別是學比較文學的F小姐和學編輯出版的G小姐。

說實話,我們這個陰柔氣極強的學校從不缺美女,滿校園都是裊裊婷婷、書香淑女路線的女生。但在我眼裏,全校真正稱得上是“美人”的,卻沒有幾個。F小姐應該算其中一個。

美人和美女是有區別的。美人是一種絕對的,跨時代的,不分性別的美,一個人若是美人,把他放諸四海,或穿上各個年代的衣裝,他依舊是美的。譬如李嘉欣、張柏芝、赫本。美人和經過修飾的、尋常意義上的美女形態完全不同。

F小姐就是那種“就算留男仔頭都漂亮”的美人。

我總覺得,男孩兒式的短發,對五官和氣質的要求極高,必須得全臉無死角才留得起,有點精靈氣最好。如果以女明星論,艾瑪·沃特森和安妮·海瑟薇應該是好例子,但在現實生活中,女孩兒若留那樣的短發,很容易顯得“男人婆”或過分隨意。

但F小姐不同,她留短發依舊是美人,倒是一頭清爽的短發更增加了她的特別。

有其他宿舍的同學向我這麽打聽:“你們宿舍那個長得很像蘇菲·瑪索的女生叫什麽名字?”

其實我知道,她的個性可沒有那位法國美人那麽獨立堅強。她經常對我們說:“我一點生活經驗都沒有,唯一的擅長就是讀書。將來到社會上肯定被人騙死。我覺得自己一定會早點嫁人,最好能生好幾個孩子,一輩子就在家看孩子,多好!”

清澈而沉靜的眼睛裏滿是憧憬,美極了。

而G小姐也是漂亮的人。她來自蘇州,小時候學過昆曲,身段纖細,秀美又不失飽滿。她家裏是江蘇的昆曲世家,當年白先勇改的青春版《牡丹亭》在北大公演,她搞到了三張首演的票,帶著我和F小姐去看。

我耳拙,且是第一次現場看昆曲,聽不出是好是壞,只覺得舞台美輪美奐,唱詞靡靡,入耳動聽。不料,G小姐在回去的路上卻痛斥一番:

“那些年輕的演員根本不行,基本功太差,氣質也不佳,生生把杜麗娘演成了少婦。舞台也不好,聲光效果加得太多,古意沒有,美感也沒有,只有奢靡卻不見幽深,英文字幕翻譯得太直接,也不好。回頭我們省昆劇院過來演出,我再帶你們去看,境界完全不同。”

這是我喜歡G小姐的地方,她做事認真,對自己挑剔,也對別人挑剔,一件事非要做到完美才好。她有一頭令人羨慕的烏發,每天都換不同的發型和發飾,即便早上有課,她也會提前起床半個小時,化妝,梳頭發。

雖然她已經決定不以昆曲為職業了,但她依然沒有放棄,每過兩天就會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裏去吊嗓子。她還有一身戲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衣櫃裏,偶爾拿出來晾一下,夜裏起床借著月影看到,還真是有幾分恐怖。

我們三個都不是那種標準意義上的好學生,和導師,和各自班裏的其他同學走得都不算特別近。我們說不上是特別好的朋友,卻像每個女生宿舍裏關系不錯的室友一樣,經常一起去吃飯和逛街。五道口服批,學校裏的那個有一點黴味、有許多舊版小說的舊圖書館(現在已經被新館取代了),學校東門那家稻香村,是我們三個經常一起去的地方。

我當初糊裏糊塗就考上這所學校,糊裏糊塗選了這個專業,學起來才發現剛好是自己喜歡的,就一直將錯就錯地學著。F學比較文學,貌似這個專業要想學好,必須要精通德語,於是她把很大一部分時間花在德語學習上,屢屢叫苦不叠。而G則是院學生會和廣播站的骨幹,大部分的時間都奉獻給了這兩個機構,當時的男朋友也是在學生會認識的,是另一個院系學生會的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