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4頁)

或許是年齡大了,又或許是旁的原因,父皇終於向長兄低了頭,互相恨了大半輩子的人,竟也能心平氣和地喝茶聊天了。

他終於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也能過上一段好日子。

然而沒過多久,宮中不脛而走的流言卻又讓他繃緊了心思——有人道,父皇與長兄關系和緩,不過是為了麻痹長兄罷了。父皇真正的用意,是立他為天子,推翻長兄的帝位。

得知這個消息後,他惶惶不可終日,父皇亦為之病倒。

長兄來看父皇,父皇的頭發全白了,拉著長兄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

小小的他立在一旁,看長兄漫不經心點頭。

父皇終究沒有熬過這個冬日。

大雪紛飛中,父皇崩天了。

父皇彌留之際,不住嘆息,說:“將天下交於他,孤該安心的,他會是一個好皇帝。”

他會一個好皇帝。

父皇不住重復著這句話。

父皇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他趴在床榻上,方能聽清父皇的話。

父皇最後一句話,是:“可他不是一個——”

父皇的話並沒有說完,眼睛大睜著,像是不甘心一般。

他顫著手,慢慢替父皇合上眼。

父皇崩天後,長兄為他選了楚地作為封地,他就藩楚地,離開皇城。

楚地很大,也很繁榮,他很喜歡,沖淡了父皇去世的悲傷。

然而他的歡喜並沒有持續多久,長兄又說他年幼,恐被臣子欺瞞,讓他來京生活。

他又回到華京城,被人監視著過日子。

他不喜歡這種生活,性格越發暴虐。

在他崩潰邊緣,太子妃出現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他的母妃去的太早,他早已不記得母妃的模樣,可當他看到太子妃時,他恍惚有種感覺,母妃又回到他身邊。

盡管太子妃比他矮一輩,需要喚他一聲皇叔。

太子妃身著宮裝,手裏拿著一個繡球,笑著對只到她腰間的他道:“小叔叔,我這裏有一個繡球,送給你,你看在繡球的份兒上,便饒了那個惹你生氣的宮人罷。”

他點頭,接了繡球。

暗無天日的生活因太子妃的出現而有了陽光,他不再去想母妃與父皇的死,更不再深究父皇未說完的話。

長兄不是一個好兒子,不是一個好兄長,那又有甚麽關系?

可他是一個好皇帝,一個好父親,這便足夠了。

人活一世,不可能面面俱到,對得起每一人。

他這般想著,性子越發豁達。

然而皇兄,又一次讓他失望了。

大抵是年齡大了,皇兄越發多疑猜忌,皇兄膝下二十多個子女,或死或瘋,只剩下可憐巴巴的三五個。

太子惶惶不可終日,其他皇子公主更是寢食難安。

終於,太子兵指皇城,發出了壓抑在心頭數十年的怒吼。

他對太子的兵變並不意外,他只是趁亂找到太子妃,要帶太子妃走。

太子妃一臉恬淡,笑得溫柔,對他道:“小叔叔,我今日是躲不過去了,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太子妃還是死了。

他救不了母妃,救不了父皇,也救不了待他極其深厚的太子妃。

他甚麽都做不了。

翻手雲覆手為雨的那個男人並不是他,而是他的長兄。

他只是一個生得尷尬,活得更尷尬的普通天家子孫。

他目送衛士將太子妃的屍體挫骨揚灰。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很快將一切掩埋。

他擡頭看著撲簇簇往下落的雪花,雪花劃過他的眼角,須臾間融化成霧氣。

生平第一次,他對那個位置有了念頭。

往事湧上心頭,楚王笑了起來。

皇兄已經老了,而他正值壯年。

“皇兄,你莫要說笑了,旁人不曉得我是什麽人,你難道也不曉得?”

楚王聲音輕快,道:“晏兒到底年齡小,不知皇兄的苦心,待他再大一點,便能明白皇兄的不易了。”

“到那時,皇兄再傳位給他不遲。”

“至於我,就做個風流王爺罷。”

楚王輕笑,眼底一片真誠,道:“那些累死人不償命的政事,我才懶得去解決,還是留給晏兒那孩子罷。”

“我呀,天生就是來享福的。”

說著,楚王懶懶打了個哈欠。

他服飾華美,發冠繁瑣精致,腰間更是綴滿了瓔珞與香囊,配著他懶散動作,瞧上去不像個藩王,更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天子眸光沉了沉。

“對了,皇兄,你準備何時放了晏兒?”

楚王笑著問道:“何時恢復他的身份?未央那小丫頭對他甚是上心,昨夜在我府上哭了一宿,你若再不放他,小未央怕是要闖皇城來你這哭鼻子了。”

天子看了看楚王,問道:“你與晏兒並無交情,在此之前,你甚是討厭他身上的銅臭氣。而今你替晏兒求情,可是為了他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