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若他是父王,絕不會犯如此愚不可及的錯誤。

那般拙劣的騙局,也只有他那位父王才會相信。

何晏眸光微冷,下壓的眉峰裏滿是不耐之色。

“你啊,”

天子輕嘆一聲,語氣不辯喜怒:“當真是一點都不像你的父王。”

何晏眉頭微壓,不置可否。

“罷了,你再好好想想。”

半開著的鏤空窗戶送來陣陣微風,撥動著天子發白的發絲。

天子起身,負手而立,說道:“老小求見朕,八成是為你的事情過來的。”

說到這,天子聲音微頓,偏過臉,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何晏,又道:“朕很好奇,未央與他說了甚麽,才能將他請過來。”

聽到未央的名字,何晏沒甚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波瀾,他輕擡眸,目光撞上饒有興致打量著自己的天子。

天子聲音篤定,道:“你很緊張她。”

何晏手指收緊,指尖微微泛著白。

天子笑了笑,繼續說道:“晏兒,人一旦有了軟肋,便不再是無堅不摧。朕與你說的條件,你再好好想一想。”

何晏繃著臉,眉峰下壓得越發厲害。

天子拂了拂衣袖,轉身大步離開。

老黃門彎著腰,緊跟著天子離開。

光祿勛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何晏,神情若有所思,而後手指按了按劍,亦離開偏殿。

守在殿外的衛士們關上殿門,稀薄的陽光自窗台處漫了進來。

時有微風襲來,殿內燃著的宮燈的跟著清風搖曳著腰肢,明明暗暗的燭光映照在何晏陰沉不定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端起矮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茶水放了許久,略有些涼,他又喝得急,微涼茶水入腹之後,涼意侵蝕著五臟六腑。

他放下茶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胸口輕輕起伏著。

軟肋……

未兒的確是他的軟肋。

曾支持他活下去的救贖。

但天子還是說錯了,未兒從來不是甚麽嬌柔女子,她是他的軟肋,更是他的盔甲。

如同今日,他進宮多日杳無音信,她便尋了楚王來求天子。

她不是依附著他的菟絲花,她熱烈的迎著太陽怒放的子午花。

何晏面容上的陰鷙之氣淡了一分,緊抿著的薄薄唇角慢慢舒展開來。

可,若是為了未兒,天子的條件,也不是不能答應。

何晏手指撚著矮桌上的鈞窯杯子,燭火映照在他昳麗面容上,一半明,一半暗。

……

天子自偏殿離開,便往自己的寢殿走。

尚未走進寢殿,他便聽到殿內楚王的輕笑聲。

天子停下腳步,站在廊下,順著開著的窗戶往殿內看去。

楚王已經在等候,喝著小宮人捧來的茶,勾人的桃花眼瞥著一旁伺候的貌美小宮女,輕挑風流的話一句接著一句,直引得小宮女面紅耳赤,笑聲連連。

天子搖了搖頭。

老黃門看了一眼天子臉色,斟酌著說道:“楚王殿下越發沒規矩了。”

天子擡腳往前走,沒將楚王與小宮女的說笑放在心上。

楚王是太上皇幼子,那年他奪了皇位,將父皇尊為太上皇,關系分外緊張,是楚王往來奔走,小小的身體輾轉兩宮,緩和了他與父皇的關系。

父皇崩天之際,拉著他,對他道:“皇位孤已經給你了,你也該滿足了。”

“如今孤只有一件事懸心不下,你可莫再叫孤失望了。”

父皇將年幼的楚王托付於他,他重重點頭,說絕不辜負父王的重托。

父皇崩天後,他給楚王選了最為富庶的封地,又擇了出身最好的王妃,只是楚王似乎不大喜歡那位王妃,持劍將王妃送上了西天。

他氣得不行,狠狠將楚王責罵一頓,壓著楚王去王妃母族賠罪。

楚王梗著脖子不願去,說寧願一死給王妃抵命,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楚王年少氣盛,直將他氣得仰倒,他沒了辦法,只好親自登門向王妃的母族賠罪,又許了王妃家中兒郎高官厚祿,才將此事平息。

想起往事,天子直搖頭。

他這個幼弟,倒比他的子女讓他更為操心。

天子大步走進寢殿,喚了一聲楚王的小名。

楚王懶洋洋起身,面上滿是笑意,道:“皇兄讓我好等。”

剛才與楚王說笑的宮女,見天子突然前來,嚇得魂不附體,伏在地上磕頭,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天子瞥了一眼小宮女,問楚王道:“你喜歡?”

楚王笑了笑,道:“自然是喜歡的,就是不知皇兄是否肯割愛。”

“那便送你了。”

天子揮手,讓老黃門帶小宮女下去梳洗換衣。

小內侍捧來茶。

天子抿了一口茶,道:“說起來,這是這月你從朕這要的第四個宮女了。”

“美色雖好,你也要節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