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4頁)

小道士走後,天子疲憊地倚在靠枕上,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問身邊的老黃門:“你說,朕是不是太狠心了?”

“她到底是伯信的後人,阿衡的女兒。”

老黃門給天子捧來一碗剛熬好的參茶,用湯匙盛了,送至天子嘴邊,說道:“陛下不是鎮遠侯一個人的陛下,而是天下人的陛下。”

“若犧牲未央姑娘一人,能讓陛下平復藩王之禍,換取大夏數十年的安穩,想來未央姑娘心中也是願意的。”

天子含了一口參湯,低低垂眸,眸光幽深。

老黃門又勸慰道:“未央姑娘身上到底流著蕭家人北北的血,為大夏,為陛下死,是她的榮耀。”

就如當年的鎮南侯慷慨赴死一般。

天子閉目,低聲道:“罷了。”

“你說得對,她到底是伯信的後人。”

伯信願為大夏而死,想來她也是一樣的。

……

此時的未央,並不知道華京城的風起雲湧。

月余的時間,讓她從華京城抵達北海。

北海的風土人情完全不同於地處中原腹地的華京城。

這裏水貨豐富,魚兒鮮美,還有外邦往來的商船停靠在碼頭處,金發碧眼的番邦人操著並不流利的夏語,打著手勢與碼頭上的商販們溝通者。

未央站在碼頭處,將周圍景致盡收眼底。

海風略帶著鹹腥,隨著她的呼吸,沖入她的五臟六腑,她稍稍有些不適,用帕子掩了掩口鼻。

這便是外祖父一生為戰的地方,鮮血將海水染得殷紅,才有了碼頭今日的繁榮。

蕭飛白搖著描金折扇而來,搖扇子的頻率比往日慢了許多——無論他第多少次來到北海,都無法習慣碼頭上迎面吹來的鹹腥海風。

蕭飛白走到未央身邊,說道:“何世子家大業大,有自己的商船,咱們無需租賃這裏的船只,只用他的商船便可以。”

“何家的船剛靠岸,就在那。”

蕭飛白指著停靠在碼頭另一處的龐然大物,對未央道:“三日後,船上的東西便會被卸完,咱們乘他的商船,沿著鎮南侯行軍的路線去尋找。”

說到這,蕭飛白微微壓低了聲音,描金折扇半掩著面,小聲對未央道:“我在路上能照顧你,到了海上就不行了,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莫被一肚子壞水的何晏騙了去。”

未央微微側目。

甚麽叫他照顧她?

一路而來,他不是在撩撥辛夷,便是在逗弄從夏,曖昧風流的話讓她聽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抽了從霜的腰間佩劍,送他上西天替白家清理門戶。

他不給她添堵,她便燒高香了,何來照顧一說?

未央道:“照顧好你自己罷。”

“若再叫我瞧見你逗引我的丫鬟,我打斷你的第三條腿。”

未央並未將蕭飛白的話放在心上,直到上了商船,她才終於明白蕭飛白話裏的意思——蕭飛白這廝竟然暈船,一上船便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來。

同蕭飛白一樣暈船的,還有她帶來的許多護衛。

這些人生於中原,長於華京。

中原之地一馬平川,華京城附近的幾條河流,僅僅有著裝飾作用——花船,銷金窟的所在。

這些人極少上花船,況花船停靠在風平浪靜的護城河中,哪能與狂風巨浪的海面相比?

一個巨浪打過來,未央身邊的護衛們躺了一大半。

護衛們哀嚎聲連天,未央巡視安慰一圈後,被杜萌抓住了衣袖。

往日裏眼神清澈明亮,見人便笑出一口大白牙的杜萌,此時臉色蠟黃,說話時嘴唇都在打哆嗦,扯著未央衣袖,意識不清懇求著:“我生是燕地的人,死是燕地的鬼,如果我死在海上,姑娘可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送回燕地。”

“我錚錚燕地男兒,不能客死他鄉——”

“好了,你死不了。”

從夏不耐煩地打掉杜萌的手,將木槿熬好的湯藥送到杜萌面前,一臉的嫌棄,說道:“還錚錚燕地男兒呢,能不能有點出息?只是暈船而已。”

杜萌迷迷糊糊的,被從夏罵也不知道反駁,就著從夏的手喝下湯藥後,海上巨浪打來,船艙微微顫動著,杜萌哇地一聲,又開始吐得昏天黑地。

從夏被杜萌弄臟了衣服,揪著杜萌的耳朵罵出聲。

杜萌就勢抱著從夏的胳膊,口齒不清道:“別走,我害怕——”

木槿忍不住笑了笑,道:“他倆的關系倒是好。”

辛夷喂完別的護衛們喝完藥,拿著空藥碗走過來,笑著道:“從夏性子活潑,杜萌的嘴巴也是閑不住的,一路而來,他倆吵吵鬧鬧的,倒比尋常人的關系要好些。”

未央頷首,讓人照顧好暈船的衛士。

木槿與辛夷到底是她的貼身丫鬟,不能長時間留在這裏,照看護衛們,這些護衛們,還需要麻煩她帶來的其他丫鬟,與沒有暈船的護衛們來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