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5頁)
天邊皎月孤冷,縱橫生長著的枝蔓將月色剪得斑駁,細碎地灑在面前少女身上。
蕭飛白看著未央消瘦肩膀,很想將她攬在懷中,告訴她,她余生不必再吃苦,他會護著她,替鎮南侯,也替阿衡。
可是他又很怕。
怕她對他只有刻骨恨意。
就如之前一般。
他不是沒有偷偷去往嚴府,去看未央過得如何。
他躲在明華堂的樹枝上,樹枝下未央與丫鬟們說著話,話裏滿是對蕭家人的厭惡,赤/裸/裸的惡意讓他不敢走下樹與未央攀談。
那個幼年時候拉著他衣袖哭聲震天,說自己沒有母親了的未未,再也找不見了。
他不過是在雍州城待了幾年,他的未未便被嚴家人教成了這個模樣。
蕭飛白眸光驟冷,捏著描金這扇的指尖微微泛著白。
“未未,未來的路,我會護著你。”
蕭飛白輕聲道。
未央眉頭微動,不置可否。
她明白蕭飛白對她的愧疚,但她不信蕭飛白能護住自己的話。
上一世,她走投無路絕望跳崖,而今重活一世,她只信自己。
未央道:“你剛才說過,算無遺策之人,只存在傳說之中,所以未來的事情,咱們誰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麽。”
“既然未來不可控,誰想護住誰,終究只是紙上談兵。”
蕭飛白呼吸微緊,未央又道:“現在我更關心的,是太子竟然這般狠心?為了儲君之位,不惜將數萬兒郎送上死路?!”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拼著性命救下來的皇孫,豈不是一場笑話?
“他最初的計劃裏,是沒有秦家全軍覆沒的,只是讓秦家與楊家一樣大敗而歸,但蠻夷豈是那般好相與的角色?”
蕭飛白道:“他利用蠻夷,蠻夷亦利用他,這才導致秦家無一生還,天子震怒之下滅白家滿門。事後天子緩過神,只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便暗中派人查訪事情真相,他怕是事情敗露,便嫁禍二皇子與三皇子以及五公主。”
“這便是後來的,天子一日殺三子的事情。”
蕭飛白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天家的皇子公主們,有哪一人手底下是幹凈的?”
“天子的血腥手段,嚇壞了其他皇子公主,以致天家子孫瘋的瘋,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病病歪歪的天子幼子。天子哪怕知曉幼子亦是心思深沉之人,卻也不得不立他為太子。”
聽到這,未央突然道:“你們毒殺太子的事情,天子知道嗎?”
蕭飛白意味深長地看了未央一眼,道:“天子十六歲登基,直至今日,掌權五十余年,天下之事,從來逃不過他的眼睛。”
“瞧出我身份的人,不止秦家那小子一人。”
“天子默許了我的存在。”
蕭飛白慢慢道。
夜風襲來,未央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太子可是天子最後一個兒子!
“天子究竟想做甚麽?”
話剛出口,未央忽而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何晏。
何晏的身份,只怕未必是商人之後。
若是普通商人之後,他怎會與太子皇孫有這般大的仇怨,將太子毒死之後尚不滿足,仍要對少不更事的皇孫下手。
按照書中的劇情,晉王世子登基後,第一個要除去的人便是何晏,何晏雖是權臣,但並未威脅到晉王世子的帝位,晉王究竟在害怕甚麽,不擇手段一定要殺何晏?
未央心頭一驚,擡眸看著蕭飛白的眼睛,緩緩道:“何晏是廢太子的兒子,對不對?”
“他根本不是在替晉王做事,他是在為自己掃平障礙,對不對?”
所以他才會對她說,讓她無需擔心晉王登基,更是一遍遍地告訴她,皇孫根本贏不了。
因為皇孫的對手根本不是晉王,而是他何晏。
蕭飛白無奈笑了笑,道:“未未,你總是這麽聰明。”
得到蕭飛白準確的回答後,所有她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當年天子偶爾得見何晏,想來也是何晏一手設計,何晏的父親是天子的長子,縱然廢太子死去多年,早已被世人遺忘,然而天子卻是不曾忘記那個曾經分外出色的兒子。
所以當第一眼看到何晏的時候,天子便對何晏的身份起了疑,將何晏留在身邊,分外恩寵,看何晏一步步毒殺太子,自己無動於衷——不能在奪嫡中活下來的天家子孫,是沒有資格繼承大夏皇位的。
未央徹骨生寒,輕聲道:“天子這是在養蠱。”
蕭飛白道:“生於天家,本就是蠱蟲。”
未央笑了笑。
她本以為,重活一世,終於能將自己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殊不知自己仍是旁人手中的棋子。
一粒天子護住皇孫的棋子。
夜風微涼,未央緊了緊衣裳,前所未有的疲憊籠罩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