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國喪

人有**,就有弱點,王衍看似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其實比誰都在乎前程和地位,瑯琊王氏族長之位傳到他的手裏,他就必須扛起責任,維護家族,不能讓家族陷入危機。

視錢財如糞土的撒幣衍還是屈服在金錢和王悅畫的大餅之下,最近七十年來,換了漢魏晉三朝,政權更叠頻繁,士族們對改朝換代司空見慣了,大晉什麽時候要完,士族並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家族利益,家族如何生存發展,如果王悅娶了清河公主,將來清河公主和她生下的子嗣的確是珍貴的政治資源。

如果清河公主成為了累贅……王衍也有應對之法——當年湣懷太子敗於宮鬥,王衍就是立刻把太子妃女兒接到家裏,和太子義絕,劃清界限,最後也保住了家裏平安。

反正我家不吃虧。

東海王王衍做好了兩手準備,就同意了王悅的提議。

兩人到了丞相府,此時天都黑了,東海王卻不在家,被告知宮裏突然召見東海王,剛出門不久。

晚上突然召見?王悅有種不好的預感,王衍坐著牛車,王悅嫌牛車慢慢吞吞的,改為騎著快馬,趕到皇宮。

紫光殿,王悅一路小跑進去,和剛剛進宮的河東公主打了個照面,王悅讓出路,讓公主先走,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奶娘孫會小心翼翼的扶著河東公主,“慢點,莫慌。”

河東公主帶著泣聲說道:“快一些,我要趕去見父皇最後一面。”

後面王悅聽了,預感變成現實,頓時大急:皇帝千萬不要死啊!要撐到明天下旨賜婚。

父死守孝三年,我和清河公主的婚事要拖三年,這三年若有變故……

來不及細想,也不顧什麽禮節了,王悅沖到了河東公主前面,跑進寢宮。

大長腿剛剛邁進門檻,就聽到驟然而起的哭聲!

皇上駕崩了。

眾人齊齊跪下,送皇帝升天。

還是晚了一步,王悅心中一嘆,跟著跪下。

蕩陰之戰,皇帝摔了左臉,中了三箭,幾經輾轉,嵇侍中又永遠離開了他,皇帝身體一落千丈,已是無力回天。

回到洛陽後,皇帝昏睡將近兩個月,皇帝司馬衷身體和精神都到了極限,實在熬不住了,勉強強撐清河公主的生日,過了兩天就咽了氣,在一片混沌中離開人世。

陪伴他的是寸步不離的血衣。

在哭聲中,河東公主、王衍、朝中大臣,皇室成員,還有被羊獻容召進宮廷的紀丘子夫人曹淑等等相繼進宮,皇上的駕崩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京城。

國喪期間,原來準備過年的紅燈籠等喜慶之物也取下來了,換上白燈籠,滿城皆是銀白的一片。

哭到下半夜,東海王對羊獻容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絕嗣,需從宗室中選賢能者為君。”

羊獻容木然的落淚,“我乃一介婦人,需為皇上料理喪事,一切國家大事交由東海王,無需問我。”

東海王也只是禮節性的問一句,羊獻容並沒有權力去選儲君。

東海王說道:“既如此,明日一早,微臣就召集群臣,選出君王。”

白癡皇帝一死,東海王的悲傷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淚水,哭了整整上半夜——還有誰比一個白癡更好控制呢?皇帝的弟弟們那個是吃素的?頭疼啊!

羊獻容看著身體漸漸冷去的皇帝。皇帝死了,留下一地雞毛,此時她又累又悲,眼淚早就流幹了,像一截木頭似的,靈魂仿佛跟著皇帝走了,只剩下軀殼。

河東公主有孕,羊獻容怕出意外,悄悄要她裝暈,被奶娘抱到偏殿照顧,殿內只有清河還在哭,曹淑在旁邊抱著她,輕聲安慰。

“皇後娘娘。”王悅走近過去,低聲說道:“東海王和王司徒(就是王衍)要選從十幾個藩王裏選出新帝,娘娘可有屬意的?我會盡力捧對皇室最有利的藩王登基。”

皇帝已死,日子還要繼續,王悅強忍住悲傷和遺憾,開始為未來打算了。

聽到王悅的聲音,羊獻容驀地抓住了王悅的手,放在皇帝的遺容上!

皇上啊!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你的兒子!你明明有繼承人,卻不能相認,王悅身份若泄密,東海王今晚就會處死他!

王悅不曉得羊獻容是何意,掌心下,皇帝的臉又冷又硬,很是詭異。但是他看到羊獻容木木的樣子,不敢掙紮,任由她抓著手。

過了一會,羊獻容將王悅的手從皇帝遺容上拿開,撒手,喃喃道:“皇上,你為什麽不能多活一夜呢,把清河的終身大事定下來再走?你走了,留下孤女寡母,新帝登基,我就再也做不了主了。”

羊獻容至始至終都在擔心清河,清河替王悅扛下了所有困難,讓王悅免於無窮無盡的皇室紛爭,平安長大,可是清河的終身大事幾經波折,到頭來還是沒等實現當年在曹淑面前許下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