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因著趙斐這動作,兩人的距離驟然拉進。

陸湘手中的湯匙落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沒有人去留意那湯匙。

陸湘看著趙斐,趙斐看著陸湘,因為離得太近,彼此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溫熱氣息。

她的手腕太過纖細,他雖握住了卻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弄壞了。

陸湘被他這樣抓著,心下覺得突然,卻絲毫不覺得冒犯,反倒覺得很……歡喜。

趙斐的手指是冰涼的,但他的掌心是有溫度的。

陸湘很喜歡這樣有溫度的他。

從前在宮裏,她曾經跟趙斐離得很近,可那不是在大雨中就是在他的病榻旁,根本無暇這般靜靜凝望。

此刻的謁仙亭,亭外水波潺潺,亭中燭影搖動,兩人的鼻尖幾乎都要碰在一起,陸湘靜靜看著他,將他的臉更加看得分明。

他的眼睛漆黑沉靜,讓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卻心甘情願沉溺其中。

“趙斐。”她低聲喊了他的名字。

她的眼睛直直望著他,她有好多話想對他。

卻是在此時,趙斐松了手。

陸湘微微失神,望向他時,他竟然已經站起了身朝亭外走去。

陳錦見趙斐匆匆出來,忙迎上前去。

“她的手沾了湯汁,替她擦了。”趙斐站在亭子外,扔下這句話。

陳錦進了涼亭,向陸湘遞上帕子,見陸湘不接,只得將帕子放在桌上,推著輪椅出了涼亭。

“主子,回春暉堂麽?”

趙斐坐下,也不吭聲,陳錦朝蕭裕使了個眼色,便推著趙斐離開了。

陸湘呆呆坐在涼亭中,一時惱了起來。

這人……伸手來抓自己,又冷著臉走掉,到底是什麽意思?

蕭裕等著趙斐走遠了,方才朝涼亭裏頭去了些,見陸湘臉色不好,明知這種事不該自己插話說什麽,只得說些別的分神。

“景姑娘,你手上沾了湯汁,先擦一下吧。”

陸湘頓時憋悶得難受,聽到蕭裕的這話,茫然的眼神方才淡然了些。

她嘆了口氣,無奈地朝蕭裕一笑,拿著陳錦留下的帕子把手擦了擦。

蕭裕初時以為她會哭,如今見她又笑了,方才淡然了些。

想了想,他道:“主子的性情是清冷些,人卻是極好的。”

“我知道。”陸湘道。

她沒有怪趙斐,她是怪自己。

明明來揚州之前,就告誡自己,只是過來查看他的境況,如今什麽事情都沒打探出來,反倒在他跟前失態。

以趙斐的脾氣,往後不會再見她了罷?

這樣也好。

“景姑娘,要不要屬下叫人再傳幾個京城風味的菜過來?”蕭裕道。

蕭裕從來沒有這麽小心翼翼地伺候過趙斐以外的人,但他直覺趙斐對這位景姑娘是不一樣,因此十分用心。

“不用了。這裏擺的菜都沒怎麽用,我一個人吃足夠了。”

陸湘深深吸了口氣,看著眼前精致的菜點,方覺得平靜了許多。

她拿起筷子,認真地吃了起來。自從登上了來揚州的船,她就沒怎麽好好吃過一頓飯。

商船上的吃食粗糙,軍船上的就更不用說了。

陸湘從前在宮裏時,以為自己是個不講究吃食不講究用度的人,如今在宮外呆了這麽十幾日,方才覺得,自己還是嬌氣的。

她捧起碗,吃了一大口蟹粉獅子頭。

……

“我走之後,她回去了嗎?”趙斐把腳放進木盆裏,狀若不經意的問。

陳錦正在旁邊替他倒安神湯,聞言頓時手一頓。

方才在謁仙亭給人家甩臉子,這會兒回來又想起問了?

主子到底是主子,陳錦心裏再多無語,也得老老實實接著。

“主子稍侯,奴婢出去問問。”陳錦把安神湯遞到趙斐手上,轉身朝外頭去了。

趙斐看了一眼安神湯,苦笑了一下,他的確需要安神。

他把湯匙撿出去,仰起頭將安神湯一口喝幹。

先前在謁仙亭裏,他的確是失了神,景蘭端著湯過來問他的時候,他恍惚間回到了長禧宮,他坐在榻上,陸湘坐在榻邊,她捧著湯盅,緊張又小心的說,她給自己燉了補品,問他願不願意喝?

他想也沒想,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日在長禧宮,他其實就想這麽做,只是病得太厲害,壓根沒力氣這麽做。

誰知今日就這麽剛好了?

這個景蘭……

自己只是失神將她當做陸湘,可她望著自己,喊的那一聲“趙斐”定然不會是失神。她居然那樣嬌聲嬌氣的直呼自己的名字,微微顫抖的聲音讓趙斐的心尖兒也跟著顫了兩下。

她對自己……

怎麽會這樣?趙斐重重出了口氣。

陳錦從外頭進來,見趙斐捧著個空碗出神,眼見得碗要摔地上了,忙上前接了過來。

“奴婢問過了,主子走之後,景姑娘沒有離開謁仙亭,坐在那邊用了膳,還把獅子頭和大煮幹絲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