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4頁)

脫裏雖與班第同為台吉爵位,但他那爵位,純粹是因其為固倫端靖大長公主後裔,封賞的虛銜。

這兄弟二人於權柄上本就強弱分明,偏生如今班第又娶了皇帝名義上最是喜愛厚待的長女,和碩純禧公主。

可反觀脫裏。

脫裏去歲新喪了福晉,如今暫且未定好續弦人選。其實就算是定了,那這位續弦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尊貴過皇室來的和親公主。

在婚事這一項上,脫裏明擺著又差了班第一大截。

阿魯特氏身為脫裏親母,自然不甘心眼睜睜看著一個私生子處處壓在自己嫡親兒子的頭上。

但阿魯特氏畢竟是個困於後宅的女人,她沒本事直接出手打壓權勢煊赫的班第,幫親生兒子立起來,所以只能玩些陰私伎倆。

比如說,給容溫下避子藥,壓著不許班第的嫡子出來。

如今郡王府尚且沒有男孫,只要脫裏能先班第一步,給郡王府生下嫡長孫,那在郡王爺與老台吉面前,也算成功扳回一城。

——原來如此。

容溫微微蹙眉,突然想起桃知被人買通背主那事,可能需得重新審視。

當初,她可是把這事兒查得一清二楚的,自然知曉裏面不僅有端敏長公主作惡,也有阿魯特氏的影子。

譬如說,買通桃知截信的便是阿魯特氏。

只不過,因當時她並不清楚班第與阿魯特氏真正的關系,只當阿魯特氏此舉是因氣不過兒子與兒媳關系緊密,娶了媳婦忘了娘,才會故意截留兒子兒媳的私信查看。

然後又無意間被端敏長公主當槍使了,導致私信流傳出去。

是以,她並未追究。

只是在見到班第時,稍微告了阿魯特氏一個黑狀,便算揭過。

如今想來,真正被人當槍使的,恐怕是端敏長公主吧。

阿魯特氏利用端敏長公主借私信羞辱她那一場鬧騰,巧妙掩蓋了自己買通桃知的真正用意。

難怪當初,班第與多羅郡王他們聽聞她離開科爾沁,隨多爾濟出來的緣由後,都一個勁兒的勸她到歸化城散散心,別急著回科爾沁去。

想必,也是清楚阿魯特氏這只隱在暗地裏的手,絕非善茬,才借故讓不知內情的她避開。

冰山一角塌了,許多事便再也經不起推敲。

有關阿魯特氏的記憶,紛紛往容溫腦子裏湧。

難怪,從初次見面起,阿魯特氏便用一種審視防備的眼神看她。

難怪,阿魯特氏無事從不與她這個兒媳走動。

難怪,從未聽班第說起過自己的額吉。

難怪……

還有許多疑點,只是她以前未曾留心罷了。

留心少,關心自然也少。

容溫被這些疑點壓得滿腔酸澀,甚至蓋過了被下避子藥的憤怒。吸吸鼻子,再次伸手想去拉班第。

剛巧,班第又在她手即將碰到他之前,往後退了些許。

黑暗中,容溫看不見班第的表情。可那細細碎碎的響動裏,無意流瀉的閃躲與急促,騙不了人。

一次是意外,兩次絕非偶然。

他真的在躲她。

先前出現過的那股微妙趁勢復蘇,容溫隱約知道班第從坦誠身世後,便一直躲著自己的原因,又覺得不夠清楚,剛想開口關心,便聽見起身離床的響動,很是利落。

“早些睡。”班第沉聲丟下這句話後,便撩了帳子準備出去。

借著從帳子縫隙透進來的些微亮光,容溫及時抓住了他的衣擺,鮮見的嚴肅,“不許走,回來。”

班第停了腳步,卻並未聽話的轉身回來。

容溫目不轉睛盯著年輕男人半隱在暗色中的高大身影,兩人保持緘默,僵滯許久。

最後,還是班第先認了輸。

轉身,撩起所有帳幔,半蹲在容溫面前,讓她能借助月光看見自己的臉,“殿下,你看清楚。”

班第一字一頓,用最直白的言語,近乎慘烈的撕破自己身上所有偽裝。

“我不僅眼睛與旁人不同,相貌、身形甚至骨血,都不相同。我是生母低賤的私生子,異族血脈,見不得光。”

可她,雖父母緣淺,卻是堂堂正正的皇室正統出身,金枝玉葉。

一位驕傲的公主殿下。

“你便是因為這些,小意躲我?”容溫把頭湊到他面前,與他雙目對視,甕聲甕氣道,“你覺得,我會因此嫌惡你?”

班第沒吭聲,但沉默已表明一切。

世人若不重視血脈,又怎會有嫡庶之分,貴賤之別。

這個理,他從小就明白。

可下一刻,便有人以切身行動告訴班第,這個理,是錯的。

從方才情形,容溫總算徹底明白,許多過往決定,血脈這事於班第來說,是個難以解開的心結。

看他這般失落傾頹模樣,容溫也跟著紅了眼眶,想安慰他開解他,卻又不知從何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