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4/8頁)

就這,也敢說乖。

“……哦。”容溫不以為意的輕應一聲,進門目光與說話的年輕男子對上。

喀喇沁世子,三丹夫其人——典型的蒙古人長相,棱角分明,但身量瞧著卻比一般的蒙古男子瘦小不少。忽閃的雙眼,瞧著跳脫,不太正派。

好在,目色清亮,並不顯猥瑣。

容溫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不壞,遂不溫不淡問道,“世子傷勢如何?以後你便在此養傷,若有什麽需要,請盡管開口。”

這本來就是一句客氣話,但三丹夫似並不知道什麽叫客氣。

聞言,頂著一張因失血過多而顯蒼白病弱的臉,大喇喇道,“我想吃鍋子。”

“……現在是六月。”

天氣熱得似掛了兩個太陽,吃什麽鍋子。而且鍋子涮的牛羊肉,根本不適合傷者吃。

“嘖。”三丹夫搖頭,一副退而求其次的無奈神色,“那便佛跳墻吧。”

佛跳墻不僅費時間,需要的用料也雜。

“大概也不行。”容溫微微搖頭,“歸化城已被圍困數日,早與關內行商斷了聯系,城內能吃用的東西有限,一時半會兒怕是湊不齊用料。”

三丹夫身子往後一仰,閑閑倚在迎枕上,雙眼咕嚕亂轉,故作委屈發問,“公主討厭我?”

“這話從何說起?”容溫四平八穩回道,“總不能是因為我思量各方因素過後,連續拒絕了世子兩次?”

“沒錯。”三丹夫往桌子方向篤定一指,意味深長道,“我若瞧得不錯,那桌上果盤裏放的,乃是漠西一個名喚哈密的偏遠地方產的蜜瓜。瞧那果蒂,還很新鮮。公主住處既有辦法從漠西弄來新鮮蜜瓜,那怎會弄不到幾樣食材?”

桌上那幾只黃澄澄的瓜,容溫的內院也有,是今晨侍衛送來的。

她從前並未見過這種瓜,只當是歸化城特產,並未多問,殊不知竟來自噶爾丹的舊巢漠西。

這個三丹夫,瞧著吊兒郎當不著調,不曾想洞察力竟如此敏銳細致。

容溫兀自心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隨口應付三丹夫兩句過後,便借口要回去用藥,告辭離去。

回到內院,容溫捏起一只香氣撲鼻的香瓜,心不在焉的來回掂量。

產自漠西偏僻處,卻能越過險峻杭愛山,穿過漫天戈壁與茫茫草原,新鮮運送至千裏之外的歸化城。

毋庸置疑,這香瓜肯定是班第弄來的。

所以,他在漠西定是有自己的人手,且勢力絕對不弱。

科爾沁常年雄踞漠南;前些日子他又不惜把科爾沁三萬精兵拱手贈給了漠北喀爾喀可汗,相當於變相把漠北收入囊中。

漠西、漠北、漠南。

攏住這三處,便是全盤占據了整個蒙古。

班第胸中的溝壑或野心,容溫此前隱隱知曉,卻從未著意探究過。

所以當這一刻,一切真相猝不及防攤開在她眼前時,她除了無措便只剩下茫然。

困頓之際,容溫毫無征兆想起了寶音圖那張與當朝大阿哥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寶音圖乃是先帝與廢後靜妃之孫。

靜妃出自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

單論血脈尊貴,如今皇室的嫡系,無人敵得過他。

若用寶音圖的名號扯大旗造反,勉強稱得上師出有名。

由此可見,班第還算愛惜羽毛,至少沒直不楞登舉兵攻伐。

可惜,時運不濟。

銀佛倒地雖是人為,但班第惹得漠北歸化城眾生怨懟的事,乃是板上釘釘的現實。

還未正式起事,已先損了名頭,將來怕是少不了彎路要走。

容溫思緒無限發散,暈沉沉在屋內悶了一上午。

屋外,正給三丹夫燉佛跳墻的扶雪同樣沉默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扇子,眼神卻不住屋內瞟,難掩激動。

若真如三丹夫世子所言,公主有通往漠西的路子。那她所願,定能實現。

她得想想,該如何對公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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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懷心思的時間過得格外慢。

任憑外面戰事焦灼,民意沸騰;小院像是於世事紛亂中,強行隔離出來的安穩凈土。

容溫只能每日探望三丹夫時,順便從其隨侍口中打聽幾句真實世界的流血犧牲。

六月十九,傳說中的菩薩生辰。

蒙古大興佛教,許多百姓都是寺廟屬民,這樣的大日子,自是鄭重對待。

早在前幾日,便有無數信徒與喇嘛,不顧戰事,自東城門湧入歸化城朝拜心中聖地銀佛寺。

喇嘛、信徒越來越多,銀佛倒地、天降警示的事便鬧得越大,班第這口鍋是背得穩穩的。這幾日,凡是科爾沁人行在大街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班第的‘連累’,猶如過街老鼠一般。

容溫與班第為夫妻,雖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她更是和親公主,名義上背靠大清。不管是喇嘛還是百姓,都不敢輕易牽連她,唯恐給本就處在水深火熱中的歸化城,招來大清的怒火,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