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7頁)
周遭因這群手持火把或燈籠的侍衛快速湧來,越來越亮。
借由火光,班第飛快掃過容溫那襲散亂狼狽的緋麗衣裙,素來沉靜自持的男人,如今滿腦子被血腥氣息包圍著,心亂如麻。
一時間竟辨不得她這身艷色衣裙,是本色還是血色。
更分不清,她嘴裏的並未受傷,是實話還是安慰。
但身體,已潛意識做出反應。
班第一把把容溫腦袋摁進自己懷裏,“閉上眼。”
一邊扭頭朝察哈爾他們奔過來的方向高斥,“先別過來!”
容溫起先不知班第這舉動是何意。
直到他利落從袍角撕下一方布條,要往她眼上纏。
“不必,我已經不暈……”容溫到嘴邊的話忽然頓住,任由男人粗糙的指節蹭過自己腮頰。
對於她今日遭難,班第的愧疚自責,顯而易見。
如果此時,班第再得知她因這番折騰,連暈血的毛病都好了,怕是會愈加自責。
容溫撚了撚先前拂過班第眼角濕潤的指尖,配合閉眼,讓班第把布條紮在她眼上。還強打精神往他頸側蹭了蹭,語氣如常誇道,“五哥真細心。”
姑娘溫軟的呼吸噴在脖頸,激起一股微妙的身體反應。班第閉閉眼,此刻方有了幾分安心。
情難自抑,低頭吻了吻容溫潑灑如雲的長發,順手把甲胄後赤黑披風解下來,小心翼翼把纖細的姑娘裹在其中。
“此處昏暗,先帶殿下出去。”
說罷,班第打橫抱起容溫。
容溫酸麻不適的雙腿,猝不及防被一只大手穿過膝彎移動,當下難忍的冷嘶一聲。
班第面色大變,腳步猛地頓住,“殿下……”
“只是腿麻,佛像蓮台後那洞隱秘逼仄得很,本是多年前林丹汗被太|祖皇太極逼得走投無路之際,挖出來藏匿幼子的。”
容溫及時截住他將要擴散的慌亂擔憂,耐心解釋道,“老福晉先輩乃太|祖皇太極心腹,熟知往事,無意中向老福晉透了口風。多日前我隨老福晉來寺中遊玩,老福晉又順口告知了我。”
班第神色略松,旋即疑惑,“殿下一直藏在蓮台裏?那先前侍衛尋人,怎不應聲?”
“我擔心有詐。”早間出城門時,有人假扮班第背影,引她折返回城,居心叵測。
她逼問過魏昇,這並非出自魏昇手筆。
那便證明,這城中除了魏昇,還有人想對她不利。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敢因幾聲來意不明的陌生尋人叫喚,輕易暴露藏身之所。
如此謹慎,說白了就是驚恐未消,不敢輕信。
班第粗喘,自責憤懣不自覺從錮緊的雙臂流瀉。唇角翕動,卻半天沒擠出一句話來。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只能雙臂越收越緊,似要把失而復得的寶貝揉進自己血肉裏。
“你別逼自己,今日之事與你無關。”容溫能察覺到他情緒怔然,礙於這在人前,並不好過多勸導。左手無意摸到他腰間的皮囊,順勢打岔道,“我好渴,這是酒還是水?”
“是酒。”班第大夢方醒一般,打起精神,揚聲吩咐,“取水來。”
察哈爾親自去了。
班第俯身把容溫輕放在銀佛的白玉前庭上,揚手無聲示意侍衛們都退於石階之下,灰眸迅速劃過容溫這一身狼狽。
誠如容溫所言,她衣衫上的濡濕痕跡大半來自茶水。
余下的……
零零散散沾染全身裙裳,汙了春眠海棠的,是已凝成深紅的未幹血跡。
烈火一般,時時刻刻在灼疼班第的眼。
月色清朗,給銀佛像披了滿身的月華輕霜,無數細膩光影映得這白玉前庭,靜謐祥和,譬如白晝。與佛像背面昏沉陰冷相較,恍若兩個世界。
靜坐佛前的年輕姑娘,氣度容顏,能與珠玉爭輝。那怕一襲狼狽,烏發散亂,亦然風姿從容,婉約動人。
愈是美好,愈是脆弱。
班第終究沒敢開口對容溫這一日的經歷尋根究底。
飛快斂下目中殺意與復雜猜測,替容溫把披風裹回去,順勢把人重新摟回懷中。
大手摁上容溫依舊酸麻的腿,循住穴道緩緩揉捏、舒活經絡。
容溫秀眉一擰,“疼……”
腦袋無意往班第懷裏鉆,披散的烏發因這動作,似天際隨意潑灑開的團雲。
散著淺淡蘭犀香氣的烏發與風一同,拂過班第挺直的鼻梁,柔軟馨香,把他積攢滿腔的肅殺,都浸軟了幾分。
班第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下巴擱在她發旋,淩厲的眼刀,不自覺中已軟了三分,“忍一忍,很快。”
正好,察哈爾端了碗直冒熱氣的水,風風火火跑回來。
班第單手接過,側眸令道,“去布置住處。”
如今的歸化城,因城外戰事,魚龍混雜。
土默特王府與大長公主府守衛重重,乃是最安全所在。但裏面的人,卻各懷心思,班第信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