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3/4頁)

“噯……”

容溫頂著一頭炸毛的長發,望著那兩騎飛馳的背影如離弦之箭射了出去,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慢吞吞的轉身進了邊上的帳篷。

掀開墨色簾布,容溫只看了一眼,便確定這是班第的居所。

無它,這裏的布置與京城郡王府內,他所居西院內的粗簡陳設如出一轍。

除了必要的幾條桌案墊毯,這帳篷裏最顯眼便是各式各樣,烏漆嘛黑但又寒光凜冽的兵器。

比之金碧輝煌的王帳,這裏簡直像個無人居住的兵器庫。

容溫小心翼翼碰了碰掛在壁上的火銃,忽然想起宮中的傳言——皇帝之所以重視班第,便是因多年前,十三四歲的班第曾用一把火銃,獨身剿滅銀狼群,救駕有功。

又是十三四歲與救人。

容溫眉間露出一絲沉思。

憑班第如今這幅眉目肅殺,氣息冷戾,一身沉重的形容,她實在很難想象他年少時是何種模樣。

——大概意氣風發,縱馬馳騁天地間,一頭高束的墨發神氣又張揚。最特別的應該是那雙鮮見的灰眸,不僅盛著少年人的傲氣,更有掩於不羈之下的良善。

反正,肯定與現在的他,截然不同。

容溫半垂眼瞼,視線虛浮。

似在打量這把火銃,又像在透過火銃看別的東西。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喚,才堪堪回過神來。

轉身,發現衛長史領了一群公主府的宮女仆役站在門口,正恭恭敬敬的向她請安。

容溫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衛長史上前一步,誠惶誠恐答道,“公主府未修繕好,不敢恭請公主入住,只得委屈公主在帳篷內將就幾日。奴才特地替公主把使喚宮女及日用物什送來,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公主明示。”

“你看著安排便是。”反正再差總不能差過蘇木山那頂小帳篷,容溫不太在意的擺擺手,“有些日子沒在府中了,本公主有幾句話想單獨問問衛長史,其余人先退下吧。”

桃知櫻曉識趣的領了一大幫宮女仆役退出帳篷。

待確定她們離開後,容溫循了處墊毯坐好。低聲開口,問的卻不是公主府的事。

“恭親王是如何在那些巡衛身上動手腳的,你可知曉?”

“這……”衛長史對一向明哲保身的容溫主動涉身這等渾濁事兒,頗感意外。愣了愣,忽然記起了先前容溫與班第同騎回公主府的畫面。神色一動,似是悟出了什麽。

世間男女,情關難過。

衛長史猶豫片刻過後,忽地撣撣袖子,雙膝跪地,對容溫長施一禮,鄭重喚了一句“公主”後,便沒做聲了。

容溫懂他的意思,他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大清的和親公主,所有榮寵尊貴,皆系於皇室。一朝行差就錯,滿盤皆輸。

容溫輕扯唇角,無意泄了幾分譏誚。

哪怕明知就算沒有班第為救她違抗皇命之事,皇帝照樣會找其他理由削弱科爾沁。

實話實說,科爾沁如今的困境,與她是否被救,幹系不大。

但容溫仍舊過不了心裏那道坎兒。

除去對科爾沁的愧。

更多的,還是恨——恨被當做棄子;恨她在無意間,給皇帝的野心助推了一把。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助推的這一把,自然得她親自收回來。

容溫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衛長史,漠然道,“多謝你此番好意提醒,關於‘身份’二字,本公主也想贈你一句話——想當忠良諫言的心腹,首先要學會做聽話的奴才。”

衛長史瞪大眼,唇角翕動,面色變幻莫測。良久,才澀著嗓子,吐出一句,“恭親王的辣鍋子裏,不止有西南之地的番椒,更有雲南邊陲特產的鶯粟殼。鶯粟殼混入食物之中,會使人上癮及輕微興奮。”

“輕微興奮。”容溫蹙眉道,“那些巡衛武力暴增,比試時意識模糊,可不像輕微興奮。還是說,這是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把戲?”

“公主聰慧。”衛長史嘆了口氣,“先前達爾罕王爺懷疑恭親王在辣鍋子裏動了手腳時,恭親王便以鶯粟殼為遮掩。

蒙古之地有封關令與禁文令在,鮮少與外面接觸,也無法從書上獲悉外界。科爾沁的蒙古大夫根本不知鶯粟殼是何物,還是多羅郡王親自往咱們府上走了一趟,問過禦醫,確認鶯粟殼只能致人輕微興奮後,又親自試吃後,才不得不暫且信了恭親王的話。”

多羅郡王與達爾罕王暫且信了,衛長史這個在京中各王府、貝勒府輾轉任職了小半輩子的人,可是半句沒信。

恭親王是皇室子弟,長於宮廷。

宮中陰私禁藥與使毒手段,讓人防不勝防,哪是明面上這幾顆鶯粟殼的事。

恭親王此舉,分明是在欺科爾沁部的人只知逞武鬥勇,是毫無見識的‘井底之蛙’,可任其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