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4頁)

一枚棄子費盡心思想好生活著,繞了一大圈,到頭來才發現自己被人擺放的是死棋位置。

可悲可笑。

這樣的話,心知肚明便好,沒必要說出來,落了下乘。

班第睨著笑意掛在嘴角,卻並未縈在眸中的容溫。

莫名的,腦子裏出現了幾個畫面。

——有她溫和懂事與多羅郡王兄弟兩笑談時;有她在恭親王府與恭親王據理力爭時;也有她好脾氣倒貼金銀,幫郡王府準備萬壽節賀禮時;甚至還有她悄悄替他扶著輜車、贈他新衣;

最後,盡數落到了萬壽節那日,他無意在古樹敞軒外,撞見宜妃佯斥她不長心。她不多言辯解,平順中捎帶希翼的眉目,無聲染了暖意的場景。

他知道,她所言,句句屬實。

可這實話,著實聽得不太順耳——什麽叫“指婚與你,滿心不喜。”

班第濃眉攏聚,卻沒太想明白這不順耳的由來。索性撇開,專注眼前。

他這樣一身鐵骨的人,方才既已當著人前彎腰給容溫道歉,便是誠心所致,明白自己幹的不是人事。

這會兒知曉容溫心裏還堵著氣,他自是不含糊。正想說你若覺得意難平,可再鞭笞我一頓或數頓。

容溫先搶了話頭,疑惑問道,“你可有聞到酒肉味?”

班第面色一僵,容溫已提燈略過他,繞著往小丘背坡走。

草原上的小丘,泰半都是矮矮小小的,猶如淺溪細浪起伏,線條和緩。

容溫幾步便繞到背坡,馬燈清晰照出了小坑的小秘密——胡亂塞在一起的酒壺與半只烤羊腿。

“……”

容溫瞥了眼另一邊,自己帶來的兩個冷饅頭與小塊奶皮子,頓覺臉上冒熱氣,扭頭便要離開。

她動作急,腳下踩的花盆底又只適合在京中養尊處優,不適合在青草覆泥的草原上走動。

一沒留神,腳便陷進了一塊松軟的濕泥裏。

好在她反應快,並未摔倒,只是把鞋陷進去了大半。

借著馬燈昏黃的光,容溫看清那團沾在鞋面上的濕黑汙泥,一陣嫌惡,連忙把穿著羅襪的腳先拔了出來。

正猶豫是忍著惡心把鞋扒拉出來繼續穿,還是幹脆直接穿羅襪回去算了。反正這會兒四下都黑,別人也看不清她到底穿了什麽。

高壯的人影不知什麽時候跳下的小丘,半蹲到她面前,徑直把鞋拔了出來,放在她腳邊。

鞋尖的青玉穗子甩著汙泥亂濺,帶起一股腥臭味道。

容溫下意識屏息,單腳往後蹦了一步,手扶在小丘上。

班第沉聲問,“不穿?”

容溫滿眼嫌棄,連連搖頭。

落難公主也要愛幹凈!落難公主也有自己的堅持!

容溫明確表示拒絕後,只見班第把鞋子往地上一扔,起身,面無表情的垂眼睨她,那雙灰眸比這夜色還要晦暗幾分。

容溫柳眉微蹙,以為班第是要斥自己嬌慣。

班第卻突然伸手,提著她的兩側肩膀,跟拎小雞兒似的,把人提溜到小丘頂上坐好。

容溫莫名其妙,“這做什麽?我要回去了。”

“吃完東西,送你回去。”班第言簡意賅,自顧往小丘上一坐。視線有意無意,往容溫只穿著羅襪的左腳上掃了一眼。

容溫有所察覺,下意識把腳縮進鬥篷裏藏好。邊拒絕,邊往小丘下蹦,“你身上有傷,還要守夜,不方便送我,還是我自己走吧。”

容溫並沒如願從小丘上蹦下來。

因為,班第悶不吭聲,用只一條長腿懶散壓住了她鬥篷後擺。

“……”

行吧,盛情難卻!

容溫沒脾氣了,閑得無聊,四下張望。

見她歇了蹦回去的心思,班第這才松開她。從背坡小坑裏把先前藏的酒壺與半只烤羊腿掏出來,想了想,又把容溫送的饅頭和奶皮子攏在面前,率先拿起饅頭大口往嘴裏塞。

因他面上那層淺淡的青須,及那條從眼角橫亙到下巴的紅痕。悶頭大口進食的模樣顯得額外兇狠,說句餓狼撲食都不為過。

容溫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班第不知怎麽領會容溫這眼神的,快速咽下嘴裏的饅頭,嗓音暗啞,朝容溫攤開大手,“帕子。”

容溫沒弄懂他這理所當然的態度是怎麽回事,躊躇片刻,不太情願的掏出帕子遞過去。

只見班第迅速把帕子往烤羊腿末端骨頭上繞了繞,包好不讓油浸出來,然後霸道地往容溫手裏一塞,“吃。”

然後,這場景就很古怪了。

容溫這個吃飽穿暖,舉手投足都透著雅致矜貴的姑娘手裏,捧著只比臉還大的滋滋往外冒油的烤羊腿。

而班第這個衣袍散亂落拓,渾身疊著傷痕的壯漢手裏,則捏著兩個還沒手掌大的冷饅頭,可憐兮兮。

容溫呆愕一瞬,想把羊腿還給班第,她又不餓。

班第不要,只自顧啃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