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結束(第2/5頁)

帶著涼意的風忽然劇烈的抨擊著窗欞和大門,淅淅瀝瀝的雨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迅猛又熱烈。

就像聖旨上的字,每看一字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和心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溫家有女名初酒,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著即冊封為皇後,欽此!

這不是讓她覺得最難以置信的,最讓她驚訝的是聖旨下面的年月和日子。

——翼國三十九年,冬月二十九。

三年前的冬天,十一月,二十九......

那是她剛有孕的時候......

今羨驀然想起了沈絮的話,“其實聽眾人說,那封聖旨早就擬好了,在皇後懷了皇子的時候,只是沒來得及頒,人便沒了。”

當時她只覺得是胡言亂語,覺得那些人不知道是看她可憐還是不敢把實話說出來,居然會說顧歸酒冊後的聖旨早就擬好了,只是如今,瞧瞧手上的聖旨,那裏面一字一句都是在為她覺得荒唐、不可能的事,用直接最正面,最有力的證據反擊。

她就是這樣,如果不是看見這道被隱藏起來了的聖旨,她只覺得那些冊後的話就是胡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不可能是一個如此用情至深的人,可她從來沒有想過,是因為她的心從不肯為他打開過。

滑落在地上的上百張紙張被風吹的肆意亂飄,她隨手拿了一張,上面的畫依舊是她,這是她穿著宮女的服裝,站在龍案前研磨,眼眸微垂,帶著漠然和對他與生俱來的惶恐。

她翻過面,白色的紙上落了一行字:

——煎熬。

翼國三十九年,十月十九日。

她如今不懂煎熬二字為何意義,但是她卻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段時間裏她常常看他在作畫,在龍案前蹙眉深思,似乎很不滿意,揉搓成一團之後丟進了龍案旁的一個小黑盒子裏,她如今卻恍然大悟,看著這有些皺褶的紙,她忽然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當年,他日日伏在龍案前,作的其中一幅畫。

為何這麽篤定這只是其中一副?

因為今羨匆匆一掃,地上差不多有幾十張都是有揉搓過的痕跡,而她又隨手抽了一張平整光潔的畫。是她戴著鳳冠霞披的畫像,她雖然沒有穿過,但是畫上的人連眉眼間的神情都讓人覺得仿佛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將畫翻了一個面,不出她所料,後面又有一行字,只是這一行字,比任何一張都能讓她催淚,比那道聖旨還要讓她催淚。

——今夜又晚睡了,你不在的這兩年裏我也沒睡過好覺,畫完了這幅畫已經是天快亮了,我等會兒就要去攻城,這是廷國最後一個城了,也是我打完的最後一個國家,打完延國我就回皇城了。今日很冷,夜深了,周圍都很安靜,侍衛們難得休息,我卻睡不著。因為我好想你,不知道你在天那邊過的怎麽樣,會不會還恨我。恨也沒關系,等我百年之後就去找你,告訴你我有多想你,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鬧脾氣不見我,但是你知道嗎,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了,孩子在夢裏日日和我玩鬧,他是個男孩,眉眼卻很像你,估計不會和我的脾氣一樣臭,你見到他了嗎?他鬧不鬧脾氣?聽不聽話?你替我和他說一句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他,若有來世,我定會護你們母子生生平安,生生喜樂。

落筆:炎卿二年,顧歸酒獻給愛妻溫初酒的畫和字。

他在夢裏和孩子玩鬧,孩子的眉眼很像她。

今羨捏著紙張的手收緊,因為太過於用力,骨節都泛了白,她無聲的哭泣著,是因為這些字。又是因為另一張寫了一串名字的紙張,她知道的,這張寫滿了名字的是他取得孩子的名字。

一張紙上,滿滿當當的全是男孩和女孩的名字,似乎有幾個他還不滿意,圈出來叉掉了,她往下看,看見了年月日子。

是翼國三十九年,她剛有孕的那日。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灌進了她的思緒裏,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和釋懷,今羨蹲在了地上嗚咽的哭著,眼淚像是不要錢的水,傾斜而下,掉在了地板上。

風還在肆意的吹動著,外頭的雨仍然在下,天空依舊是烏雲密布,沒人能懂她此刻的難受和窒息的感覺,紗帳和珠簾在輕輕擺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吸引了她。

她視線模糊的往床榻那裏看去。

床上有一個黑色的盒子,是她那段時間在安國經常看見顧歸酒抱著的那個盒子。

她倏地站起身,抱著聖旨往前跑,腳步停在了床榻前,視線卻落在了那個盒字上的字——愛妻溫初酒之靈位。

今羨抱著聖旨手觸上溫初酒三個字的時候,再也沒忍住,低低弱弱的哭了出來,有些東西在她淚崩的那一刻便悄無聲息的開了一道縫,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任風肆意吹,任它來,任它撬開心中的鎖,任它千方百計,她只蹲在地上低低的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