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民國之寫文(40)(第2/4頁)

春燕重重點頭,望著樂景的黑眸裏氤氳著晶瑩的感激,“我明白先生的意思,這件事我會好好籌備的,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如今她才知道,她以前不過是白活了!好像有只手幫她驅散了眼前的迷霧,她頭一次這麽清晰地看清了自己前進的方向,也是頭一次對未來有了清晰的規劃。眼前的路或許蜿蜒曲折,坎坷辛苦,但是她知道終點處的果實是多麽鮮美甘甜。

此時的樂景不會知道,他無意間的幾句提點,會在日後回饋給他怎麽樣的驚喜。其實說到底,不過是不認命的人把命運給予的機會抓得更緊罷了。

……

樂景和季祺說了沒一會兒話,季祺就提出了告辭,他要坐今天下午的火車回上海。他已經迫不及待在上海大施拳腳,把《名妓回憶錄》搬到大屏幕讓更多人看到了。

樂景把人送到車站,臨別時,季祺突然笑道:“看起來我很快就能讀到一篇優秀的文章了。”

樂景:“?”

季祺指了指自己的雙眼,笑道:“自中午我們遇到那些乞兒起,你的眼睛裏就藏著獅子般的憤怒,擁有這樣眼神的男人是不會甘於沉默的,他一定會拿起武器做些什麽的。”他垂下雙眸,看向少年自然垂落在身側的潔白的、柔軟的、無害的雙手,它們是那樣的柔弱,仿佛一使勁就能折斷,可是他知道這只是錯覺。這是一雙讀書人的手,這雙手會像歷史上不枚勝舉的前輩們那樣,即將拿起世間最可怕的武器,他的思想會化作永不熄滅的文字落在人類公理和良知的蒼穹之上。

樂景沉默了幾秒,然後苦笑著回答:“我還以為我隱藏得很好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看穿了。”

“思想,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可沒那麽容易隱藏。”季祺擡眸注視著眼前少年剔透的雙眸,笑的格外開心和滿足:“我猜,我們很快就又要有合作的機會了。”

樂景微笑著伸出手:“那我便期待下次合作了。”

季祺緊緊回握,眼中是經年不熄的大火,裏面也藏著一頭獅子。他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有點像說大話,但是我真的覺得你我的合作會青史留名,你我這樣的人物,注定不會甘於平凡,總是要轟轟烈烈地鬧上一場,才不負在這世間走上一遭。”

樂景也笑道:“我不知道我身後名聲如何,但是我可以肯定你季吉安將來一定會史書留名,被無數後人敬仰。”你會化作時代的路標,指引一個時代的方向。後人哪怕只在史書上對你短短一瞥,都會魂牽夢縈,心馳神往。

季祺笑了笑,只把這當成禮尚往來的恭維,重重給了樂景一個擁抱,“我走了,我在上海等你。”

樂景也知道他再這樣作死下去,遲早要去上海的租界躲風頭了。雖然天津也有租界,而且它還是全國租界最多的城市,但是天津離北平太近了,租界裏魚龍混雜,肯定是要有來自北平政府的特務情報機關的。所以自然是天高皇帝遠的上海更安全,而且從上海偷渡到外國也很方便。

樂景陳懇道:“我希望咱倆能晚點見面。”

……

樂景送完季祺踏上回家的路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天已經黑了,街道兩邊掛著明亮的燈籠,時不時能看到穿著長褂的店主揣著袖子坐在店門口,臉上布滿樹皮一般粗糙的紋路。幾個拄著拐杖的乞丐在一家飯店門口唱起梨花落,被跑堂不客氣地轟走。

黃包車轉了個彎兒,路過了那家飯店的後門。小工往垃圾桶裏倒了一桶惡臭的泔水,幾只野狗貪婪地把頭埋了進去大口吞咽著。幾個骷髏般的孩子大聲呼喝,用棍棒打跑了野狗,換來了擠在垃圾桶前,狗一樣吞咽泔水的機會。

黃包車繼續向前,一個坦胸露乳的野妓站在巷口大聲招呼生意,對路過的樂景拋了個媚眼;一個疲憊的母親緊緊抱著孩子蜷縮在墻角,破爛的單衣在深秋的寒風裏瑟瑟發抖;幾具孩子的屍體被人扔進了出城的夜車,他們的終點是城外的某個亂葬崗……

與此同時。

大腹便便的男子擁著雍容華貴的女人坐上了老爺車;背著書包,穿著精致校服的男孩坐在黃包車上吃零食;衣冠楚楚的紳士小姐相伴起身,留下餐桌上菜品完好的“杯盤狼藉”……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一個智慧的年代,這是一個愚蠢的年代;這是一個信仰的時期,這是一個懷疑的時期;這是一個光明的季節,這是一個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應有盡有,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踏上天堂之路,人們正直奔地獄之門。

這是狄更斯於1859年寫在《雙城記》裏的一番話,卻在1925年快要過去的今天依然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