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民國之寫文(23)(第2/2頁)

不管心中怎樣唏噓感嘆,樂景面上卻笑容不變地對兩位神情有些呆滯的先生拱了拱手,“在下便是守夜人,不知道鄭先生的朋友該怎樣稱呼?”

鄭宜梁用驚奇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樂景,嘴裏嘖嘖稱奇道:“真是沒想到啊。”想到那天周德璋還說要多個忘年交來著,如今看守夜人這年紀……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語道:“這般年紀都可以做我倆兒子了……”

周德璋臉一黑,不著痕跡地狠狠搗了不著調的好友一下,然後對樂景拱手示意道:“在下周德璋,字君玉,沒想到守夜人這般年輕,失禮之處還不要見怪。”

樂景假裝沒聽到鄭宜梁的吐槽,就好像和周德璋第一次見面一樣驚喜笑道:“原來竟是周先生,一直耳聞先生治下的開明中學學風清正,人人向學,如今可算是見到先生了!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少年身姿挺拔,儀容不俗,一身白衫更是襯的他君子如玉,落落大方,笑容給人如沐春風之感,讓人見之忘俗,一看就知道是個頂清雅正派的讀書人。就算他在光明正大地拍自己馬屁,也不會給人趨炎附勢的油膩之感,只會覺得他言辭懇切,讓人頗為受用。

與這樣的風流人物交往總是讓人心情愉快的,饒是嚴肅沉穩如周德璋此時嘴角也不免帶上一絲笑容,聲音也柔了一度,“哪裏哪裏,小友過譽了。反倒是小友小小年紀就有這份大才,比我們當年可厲害多了,出果真應了那句老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鄭宜梁也道:“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也能寫出這樣的文章,真讓人眼氣,和你比起來我的年紀還真是活在了狗身上!”

三人站在院子裏商業互吹了一番彩虹屁,吹得鄭宜梁兩人都通體舒泰之後,樂景才把那兩人引到前廳坐下,並親手給他們泡了茶。

茶過三巡,三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然後不知怎麽的,鄭宜梁就提及到了最近在《北平小說報》進行連載的《王朝崛起》來:“大華內有連年天災,全國各地田地欠收,外又有外族進犯,偏偏統治者昏庸暴虐,軍隊疲弱……”他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譏諷:“徐望穆要想讓百姓們活下來,只有起義造反這條路可走了。”

樂景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哦?為什麽這麽說?畢竟造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他心中不免為鄭宜梁的敏銳而吃驚,畢竟現在可還沒進行到造反劇情,徐望穆還在基建種田呢,一邊組織災民上山捕獵和挖野菜,一邊召集人手挖井修水渠。

鄭宜梁冷笑道:“人都要餓死了,還管什麽九族不九族的?對於百姓來說,填飽肚子就是他們心中的大義和真理。”他努了努嘴,譏笑道:“前頭那位,不也就是因為這才被攆下來的嗎?”

樂景在心裏默默點頭,沒錯,鄭宜梁所言也是他接下來的劇情安排。不過世間如鄭宜梁這般冷靜清醒的人可不太多,多的是被幾千年忠君思想給洗腦成功的傻子,皇帝都沒了十幾年了,還有人叫囂著復辟呢!

所以樂景接下來的造反劇情必須頂著大義的名頭。樂景給主角選定的大義就是“護國戰爭”。徐望穆率領起義軍抵抗外族侵略,保護國家,但無奈敵方太兇殘,末帝不幸亡於敵手,徐望穆化悲痛為力量和軍隊苦戰多日終於趕跑了侵略者,為末帝復了仇。但國不可一日無主,最後徐望穆在心腹和百姓的哭求下,才“不情不願”地黃袍加身,成了新王朝的開創者。

徐望穆差不多走的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路子。這樣寫來,讀者懂得自然懂,不懂的也會認為徐望穆忠君愛國,有勇有謀,由他做皇帝也沒啥,也不會太過戳中某些人的敏感點。

自從談及這個話題就一直很沉默的周德璋聞言嘆了口氣,眼裏眉梢是化不開的苦意,“這些東西我們看得明白,當局卻沒幾個人看得明白!”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這些話已經在他心中憋得太久,此時忍不住倒了個痛快:“你們可知河南陜西東北四川等十幾個產糧大省的良田裏都種了什麽?是鴉片!萬畝良田啊,種的都是鴉片!百姓為什麽寧願買糧吃也不種地?因為種地不掙錢,而鴉片既可以自家吸,也可以去賣錢!政府和軍閥們還鼓勵百姓們種鴉片,為什麽不鼓勵?鴉片稅多高啊!前清太後那般窮奢極欲,不也是憑借鴉片稅充了軍費,造了大炮大船?”

他站了起來,慘烈一笑:“如今新社會了,鴉片終於從皇室的錢袋子變成了政府和軍閥的錢袋子了。我聽說有軍閥以鴉片代軍餉,這生意多劃算對不對?”他紅著眼睛扣著胸口撕聲低吼道:“我只怕,有哪天天公不作美,但凡旱上一年……”他閉上眼睛,白著臉頹然跌到椅子上,輕聲說:“饑餓的百姓會化作群狼,把這個國家撕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