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民國之寫文(8)(第2/2頁)

樂景:……

然後自是一番談判和約法三章不提,最後結果是樂景每天只能進行三小時的寫作,由李淑然監督。但不論如何,樂景總算能寫文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

關於第二部作品寫什麽,樂景考慮了很久,他甚至想過為了賺快錢披馬甲寫一些如今鴛鴦蝴蝶派文人最愛的言情小說。

雖然鴛鴦蝴蝶派經常被正統文學派鄙夷(就像後世嚴肅文學作家看不上暢銷書流行作家一樣),但是他們寫的書都是當之無愧的暢銷書。鴛鴦蝴蝶派的扛把子張大大,他寫的《金×世家》在現代還被翻拍成大熱的電視劇了呢。

有如此前輩珠玉在前,樂景自然也動了心思,他甚至連大綱都構思好了,怎麽說他也是看過《泰坦尼克號》《怦然心動》等經典愛情片的,茨威格簡奧斯丁杜拉斯等名家的作品他也有所涉獵,寫個纏綿悱惻蕩氣回腸的言情小說還是綽綽有余的。

然而在第二天當他見到房東推薦來的幫傭時,他改變了注意。

樂景本想只請一個幫傭,房東卻帶來了一家三口,一對蒼老的男女牽著骷髏般的孩子,對他露出了諂媚討好的笑容。

該怎麽形容他們呢?後世的寵物鼠都比他們來的體面些。

一些破破爛爛長短不一的碎布掛在他們身上——這是放在後世連乞丐都不會穿的衣服,他們的臉粗糲僵硬地宛如砂石雕琢而成的,卻還是努力向他擠出討好哀求的笑容。他們的孩子像畜生一樣被他們系著草繩牽在後面,眼神呆滯木訥,就像集中營裏的小蘿蔔頭一樣頭大身子小,一層薄薄的人皮在他骨頭上披著。

從他們身上,樂景看到了民國。

不是上海灘的十裏洋場歌舞升平,不是北平的大師雲集談古論今,不是革命黨人振臂一呼鐵與火的浪漫。

民國就在他的眼前。

房東的話清晰的在他耳邊響起:“這家人是逃荒過來的,為人最是老實能幹不過了,只是前不久當家的病了,把閨女都給賣了才填上藥錢……您看,他們這也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您就行行好,要了他們吧,只要管飯就行……”

樂景閉了閉眼睛。

是了。他想起來了。

這才是民國,由無數三毛、大煙鬼和妓女,幾萬萬如同豬狗的貧民百姓,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幾歲的苦力,幾百萬顛沛流離乃至易子而食的逃荒大軍組成的國家。

這裏是民國,是人間地獄。

李淑然最是心善,見此連忙央求樂景把他們留下,樂景自然是同意了,只是心頭卻有些悵然若失。他救得了這三人,可是他救不了整個國家的窮人。

樂景並不是感情豐富的人,某種時候他甚至可以稱得上冷血。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沖動,迫切地想為這個國家和民族做些什麽。

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風譎雲詭的時代,理應不該隨波逐流下去。他想要化筆為劍,說些什麽。

這個國家如今需要的不是風花雪月無關痛癢的故事,她需要刻骨銘心的痛罵和鞭撻,只有這樣她才能知恥而後進,才能有從泥潭裏爬出來的動力。

樂景想,他已經知道他的第二個故事要寫什麽了。他轉身進屋,在稿紙上提筆寫下了題目——《鼠眼看人低》。

“我是一只荷蘭鼠,來自百年後的華夏。”他提筆寫下了文章的第一段:“我不知道我為何會來到這個貧窮又落後的時代,但是一只老鼠在哪裏都能活下去的,更別提我還是一只血統高貴,毛色漂亮的白色荷蘭鼠了……”

故事內容是一只來自未來的寵物鼠眼中的民國的光怪陸離,千人千面,眾生百態。這還是他自夏目漱石的《我是貓》那裏的靈感。

中國自古以來都對老鼠充滿憎惡厭棄的,從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就可見一斑。除此之外,還有膽小如鼠,首鼠兩端,鼠竊狗盜等貶義詞。老鼠已經被辱罵了幾千年。

可是樂景這回偏要“鼠眼看人低”一回。就像夏目朔石筆下那只富有正義感和文人氣質,卻至死沒有學會捕老鼠的貓一樣,這只老鼠,自然也是一個富有一切人類美好品德的老鼠。如此才能和扭曲社會中異化了的人做出鮮明對比。

這會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樂景會花很長時間把它寫完。

不求青史留名,只求暢所欲言,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