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她這麽一頓操作下來,同一個人基本不會請她第三次。本來約她就圖的她出身低,眼皮子淺,易勾引。不好勾也就算了,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絕色,不值得耗費心思。

風灌進耳朵裏,頭也有些暈。這是富小景第一次在剛認識的男人面前喝烈酒,她直覺他不會坑她。梵高喝完苦艾酒割了耳朵,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羞得發燙,忙戴起帽子擋風。

停車的地方在拐角,沒有停車場,更沒有泊車員,只有一塊小牌子。

他的車型線條十分硬朗,讓富小景想起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桑塔納。那時候,家鄉小城滿大街跑的都是黃大發,顏色和紐約出租車顏色差不多,紅夏利已算得上奢侈,至於桑塔納,絕對算得上出租屆的勞斯萊斯。她來紐約後,再沒見過普桑,問美國同齡人,更是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這車很像是從報廢車廠撿來的,但紐約也沒這麽一款車,所以它的來路就成了一個謎。

富小景不無勢利地想,這輛老車實在不適合出現在曼哈頓。一年的車險,哪怕是最便宜的,大概也比車本身要貴。更別說曼哈頓高額的停車費。

顧垣從後備箱取出除雪工具,鏟學器在車頂那麽一掃,紛紛揚揚的雪花就漂到了地上。

“要不要幫忙?”

“不用。”

他打開後座車門,讓富小景坐進去。

“不了,我想看看星星。”她又不是他的老板,萬萬沒有她坐在後座盯人幹活兒的道理。

顧垣的手仍固執地拉著車門,“到裏面再看。”

富小景無奈只能鉆進車裏,車內和車外溫度沒什麽區別。她手貼在座位上,感到了一陣冰冷的涼意。

他從車窗外扔給她一條毯子,“空調沒熱氣,你將就一下吧。”

富小景剛觸到毯子,他就跳到了駕駛座。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富小景的頭頂上方就從車頂蓋變成了一方星空。

“這個角度不太好,你湊合看吧。”他打開天窗,富小景這才知道他為什麽在開車前,一定要掃掉車頂的雪。

冷風灌進來,富小景披著毯子縮成一團仰頭看星星。所謂浪漫,翻譯過來,就是精致地受罪。

車內太靜寂,她開始沒話找話,“紐約的下水道真有鱷魚嗎?”

“鱷魚我倒不知道,我只在我家的下水道裏看見過蝙蝠。”

“你家房子多久了?”

“也沒多久,經濟危機前不久建的,上世紀的那次經濟危機。”

“嗯,確實也算不上多老。”

星星太繁太密,摘下來得裝好幾車。

“要聽什麽?”

“我什麽都行。”

“不是吧,你這麽隨便?”

這話帶著點調侃,富小景也不以為意。她從羽絨服的口袋裏取出一個鐵盒,鐵盒裏還有兩顆希臘軟糖,一顆是玫瑰味的,一顆是橙子味的,富小景把橙子軟糖扔進嘴裏,“肯尼基的回家。”

顧垣的手本來已準備去拿CD,聽她說出“回家”兩個字,手又重新回到方向盤上。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這個。我前房東曾問我喜歡爵士嗎,我說喜歡,尤其是肯尼基的《回家》,中國人民都愛肯尼基。”說著富小景笑了起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智障一樣,還特地送了兩盤約翰·柯川的唱片讓我見識什麽才是爵士。”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

他確實沒有肯尼基的CD,但他還有手機音樂播放器。

“其實我聽什麽都行。”她只是想開個玩笑,並不是一定要聽肯尼基。

車內響起熟悉的旋律。

富小景整個人縮在幾何圖案的羊毛毯裏,仰頭是數不清的星星。雪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她深吸了一口氣。盡管車頂的雪大都被掃到了地上,但還是有幾瓣雪花順著她的領子滑了下去,直滑到將近腰間的位置,當著陌生男人的面去抓自己的背,實在不雅,雪花遇到皮膚的熱度一溶,沒多久就化了。被雪花潤濕的那一塊棉布與皮膚黏到了一起。

九十年代,許多地市都有點歌台,只要花錢就能隨便點歌。在歌曲播放時,點歌人的名字和祝語會滾動播出。富小景當時八歲,給點歌台打電話,說她想在母親節為母親點首歌,接線員建議她點《燭光裏的媽媽》或者《魯冰花》,只需要兩百塊她的名字就可以和其他兩個人一起出現。富小景說她的名字要醒目,要單獨出鏡,接線阿姨說那得要五百塊,富小景抱著熊貓儲蓄罐很豪爽地表示她有五百塊。

她點了肯尼基的《回家》,祝語寫希望媽媽不要那麽辛苦,每天能早些回家陪她吃飯。八歲的富小景很有做甲方的潛質,她拿著自己最喜歡的童話雜志,打車到電視台。在一眾注視下,指著雜志封面上的字體一本正經地說,她的名字一定要以這樣的字體出現,而不是那俗得不能再俗的藍色空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