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3/4頁)
沈南灼好笑:“那你呢?”
“我是真的想見你。”
沈南灼怔住。
他拉窗簾的動作太匆忙,窗戶沒有關緊,一道風順著窄窄的罅隙偷溜進來,將窗簾掀起一個小小的角。
血紅的夕陽透過玻璃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化作移動的深橙色碎金。
林梔不等他完全反應,推開椅子站起身,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抱住他:“哥哥。”
小姑娘比他矮了整整一個頭,擁抱時,臉頰貼緊他的胸膛。
沈南灼整個人僵了一僵,他太久沒有跟人擁抱過,不知道女孩子的觸感竟然這樣柔軟。
思維混沌片刻,他腦海中旋即浮現出一堆有些模糊的念頭,明明也很清楚,她沒有別的意思……可她現在是讀高中的年紀,好像也不能算是小女孩了。
林梔毫無所覺,埋在他胸口,悶悶道:“照顧好自己呀。”
她說,“除了爺爺之外,還有很多人在關心你的。”
就算你看不見。
可是,一直有人在愛你的。
沈南灼微頓,不自覺地繃緊唇角,可慢慢地,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盡管他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心裏亂七八糟的念頭在這個瞬間全部消失了。
好像深夜晚歸,有人在頭頂摸不到的地方為他點了一盞燈。
生活裏突然燃起一點點野望,夕陽無限好,他只希望這一刻的黃昏能更長一些。
那時候他和林梔住樓上樓下,她有事沒事就來找他,有時候給他送吃的,有時候向他請教數學題,偶爾什麽都不做,安靜地坐在窗前看日落。
她總讓他想起A城無邊無際的森林,更早一些時候,他也會看著夕陽的余暉墜落在山間林木上,那時倦鳥歸林,放眼望去,整座山都宛如燃燒,夥伴會在他耳邊哼樸樹的歌。
奇怪的是,如果有林梔在身邊,腦海中再不可控地浮現當初的畫面與情境,他好像沒有那麽痛苦了。
那時候沈南灼不知道,那陣子林梔父母正吵著要離婚,兩個人為財產分割鬧得不可開交,她家裏也每天空落落的。
他只覺得,她是玻璃一樣清澈,玻璃一樣透明的人。
所以……
萬千思緒歸於一點,沈南灼遲遲收回注意力。
“爺爺。”
前方故障解除,高架上的車輛終於開始緩慢移動。
天空中陰雲密布,閃電如同青蛇遊走其間,一道響雷轟隆隆地打過,豆大的雨點暢快地落下來,噼裏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
“您不用擔心我。”沈南灼垂下眼,輕聲,“無論林梔在不在那裏,遲早,總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那裏有廣袤的森林,燦爛的銀河,綿延的山脈。
我並不是森林的後代,飛禽走獸才是他的子女。時間是向前的河流,春風多情,火舌舔舐殆盡,來年仍舊萬物覆庇蔭。
可我曾在那裏起誓,這一生忠於土地,忠於愛人,忠於自己。
總有時間無法打敗的東西,那才是我要尋找的、這些年來記掛在心頭的,丟失的拼圖。
我的痛在那裏。
愛也在那裏。
***
入夜之後,雨越下越大。
夜色黑沉,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濕漉漉的水霧,鞭炮廠外拉出長長的阻隔帶,救護車紅藍交替的燈光也在水汽中漸漸模糊。
林梔披著雨衣坐在救護車後面,捧著手機對著來來往往的急救人員發呆。明火早就已經看不見了,鞭炮廠在頃刻之間被炸成殘垣,夜幕之下,滾滾而起的黑煙也變成白色,難以分辨是水還是煙。
“林小姐。”一位穿著橙色救援服的救援隊員從另一頭小跑過來,將背包放在她懷裏,“這是你的包嗎?查查看,裏面的東西有沒有丟。”
事情發生太突然,林梔和應之遙恰好在附近,正手挽手打算去跟那位教授繼續進行科學與人生的學術探討。
背後突然就山崩地裂,她覺得這壓根兒不是一場火災,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
所有人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庫房卷起明黃的火舌,火星像雨一樣落下來,觸物即燃,迅速蔓延進山林。
“謝謝你。”沒想到背包竟然真能找回來,林梔感激道,“辛苦了。”
年輕的隊員朝她笑笑,轉身重又沖進雨霧中。
她拉開拉鏈打開包,一眼看到被塞一旁的手機。劃開屏幕,她一點兒也不意外,最上面的名字備注是“灼灼”,他一個人打了一百多個。
下一秒,屏幕一亮,手機又震起來。
沈南灼已經驅車抵達A城,車外的景象宛如浮生一場幻夢,他用導航查鞭炮廠的位置,發現就在高速附近。
近乎強迫地重復著撥打著林梔的電話,可這一次,對面竟然沒有再傳出機械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子柔軟的、試探的聲音:“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