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惜芳菲(1)(第4/4頁)
許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容晚初這一副態度,反而讓她心中愈發焦慮起來。
她忽然意識到,之前的事,或許是她從最一開始就想錯了。
——在有人暗示地告訴她“貴妃娘娘喜歡嬌憨直率的性情,覺得這樣的女孩兒便於掌控”的時候,加上翁明珠在貴妃面前的種種特權,讓她幾乎對此深信不疑了。
但翁明珠被帶走這樣久了,宮裏卻連一點“翁氏要受封名位”的消息都沒有流傳。
翁明珠,可是禦史的女兒。
翁禦史會容忍、甘心自己的女兒沒名沒分地,就這樣白白蹉跎在深宮裏,成為別人固寵的工具?
除非翁明珠壓根就沒有承恩。
除非容氏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翁明珠承恩……
不,不。
是容氏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她們這些人,與她分享天子的恩澤……
許氏面色微微發白,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宮人站在她面前,笑吟吟地輕聲提醒道:“許姑娘,您有事要同娘娘說嗎?”
“啊。”許氏茫然地回過神來,隔著宮人的肩膀對上容晚初意態淺淡的眸子。
她無緣無故地輕輕打了個寒顫,腳下慌亂地退了幾步,道:“妾身失禮了。”
容晚初笑意不達眼底,微微垂了垂睫。
儲秀宮的宮人得了點撥,壯著膽子奉上了茶水。
容晚初將茶盞端在手裏,沒有啜飲,只有一搭、沒一搭地拈著瓷蓋,刮著水面上微微浮起的乳沫,一面笑微微地道:“眼看就要到年下了,姑娘們在宮裏住了小半年了罷?”
頭年冬天,也就是泰安三十四年的臘月底,先皇猝然崩逝,沒有熬過元日。
幾位皇子烏眼雞似的鬥了半年,才有今上登基。
新君登基之後,圖個吉利彩頭,改元“升平”,就在兩可之間,把泰安三十五年的舊稱改作了升平元年。
秀女的初選也在夏秋之交,到遴選出這一批人,住進儲秀宮裏來細細地教養、篩選的時候,連容、甄、霍三位帝妃還沒有入宮。
眾人不知道容晚初這時候提起這樁事是什麽意思,都屏息凝神,不敢隨意接話。
許氏從前頭生了那樣的猜想,心裏就止不住地往下沉,手裏一張宮絹的帕子都要揉搓爛了。
她這樣的不寧之態,不免落進了一直注意著她的袁沛娘眼睛裏。
袁沛娘微微抿起了唇。
容晚初歪了歪頭。
沒有人應她的話,她也並不顯得生了怒,目光在滿座的少女面上一一地拂過去。
呂尚宮在一旁屈下膝來,道:“回娘娘的話,確是已然有四個月了。”
容晚初就微微地點了點頭。
她道:“天子體仁喻德,自思國事繁忙,連時常承歡太後娘娘膝前都不可得,而諸位年少,卻只因要為天子一人的享樂,而無端罹受骨肉分離的痛苦,心中十分的憫疚。”
她聲音溫溫柔柔的,沒有一點疾厲之色,卻讓屋中許多人生出恐慌之意來。
有人不由自主地開口道:“娘娘……”
“嗯?”容晚初含/著笑意看了過去。
她柔聲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本宮說?”
那人卻在她的目光中埋下了頭,訥訥地閉上了嘴巴。
許氏一顆心在她的輕聲細語裏直直地向下沉了下去,只覺得一身都浸在了冰水裏。
她想的並沒有錯……
只恨她為什麽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
許氏坐在椅子裏,卻聽見自己的牙齒上下打著顫時“格格”的聲響。
容晚初眼風都沒有往這邊再蕩一下。
她依舊慢吞吞地撇著茶沫,仿佛只是隨口說著什麽飲食天氣的閑話,慢慢地道:“如今民生常苦,天子欲以身為則,儉簡內幃,推恩天下,因此幾番思量,特擬恩旨,使諸卿歸返雙親膝下,往後婚嫁隨心,也使世間少些思親、思子的哀苦。”
她話音未落,殿中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跌落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