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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地,等病房燈滅了之後,顧深遠才從另一間病房出來。

他這幾天,比醫院值班醫生還要負責。

誰讓他睡不著呢。

誰讓他不管睡在哪裏心思都盯著某間病房呢。

今天,她只和他說一句話,那就是,不要煩我。

這四個字內容不怎樣,聲音還挺甜美。

什麽時候,被罵也成享受了。

畢竟那幾年裏他連被罵的資格都沒有。

顧深遠在走廊踱了不到半小時的步,感覺到身後有詭異的腳步聲,不由得回頭。

入目的是陳庭川的臉。

他一身整潔白凈的白大褂,口袋處別著一支筆,因為視線不好,戴了眼鏡,眯眼看人時,斂起原本真實情緒。

“顧總。”面對顧深遠時,他依然禮貌客氣,“你怎麽在這裏。”

這就明知故問了。

哪怕這裏沒有許意,顧深遠來這裏守顧奶奶的夜也是正常的事。

“守夜。”顧深遠低聲答一句。

他不想被病房裏的人聽見聲音,不希望許意知道。

她一旦知道的話,應該會抵觸他吧。

要怪就怪他一開始過於莽撞,如果之前帶著顧傾南到她面前賣一波慘的話,局面應該好轉很多。

“我們談談顧老太太的事?”陳庭川臉上掛著斯文的笑。

比起許彥之,陳庭川更讓人捉摸不透。

交情不深,底細不知,顧深遠只能勉強維持表面的和諧。

他動不了陳庭川。

顧老太太的手術還掌握在陳庭川手中。

哪怕手術結束,術後修復,也依靠他。

主治醫師,不得不客氣對待。

嘴上說是談談顧老太太的事,等他們去光亮一些的前台時,陳庭川卻婉言笑道:“顧總,我覺得你應該放手。”

顧深遠擰眉:“什麽意思。”

“我喜歡許意,哪怕她生過孩子,我也喜歡她,之前所說的分手,除了認真考慮,也是在試探她能不能在此期間被你勾引走而已。”

“所以呢。”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想威脅別人。”

“……”

不想威脅別人,光聽這句話,已經是威脅了。

所以,他是拿顧奶奶來威脅的嗎。

“你高看我了。”顧深遠心平氣和,“她對我什麽態度,你應該知道。”

“我不能保證她永遠維持在第二重人格。”

如果變成第一人格,變成以前的許意,難保不會因為孩子和過去的留戀而改變想法。

陳庭川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他來給予一定程度上的威脅,是防止後顧之憂。

他這樣的話,乍一聽像個小人,細想又沒太大的問題。

他是許意的救命恩人,他們也交往三年,雖然談不上愛得轟轟烈烈,但如果沒意外的話,結婚是必然的。

這一刻,顧深遠感覺自己的血液是冷的。

頭頂上的光,慘白得讓人發悚。

周身的空氣,也凍結了一般,讓人透不過氣來。

最殘忍的是什麽,是她拋夫棄子嗎,是她突然帶新男友回來嗎。

都不是。

現在最殘忍的變成了他根本沒來得及把許意追求回來,就不得不放棄,甚至被捆綁在道德的邊緣上。

道德邊緣就是,顧深遠為了奶奶,不應該和陳庭川硬剛。何況他連剛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他和許意已經離婚,她和陳庭川才是情侶,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和男小三沒什麽區別。

“我相信顧總是個聰明人。”陳庭川淺笑,“雖然你我明知道現在的她無論是否會出現第一人格,她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但為安全起見,還是希望你成全。”

昏淡的走廊,更暗了。

顧深遠唇角泛起嘲弄的笑。

陳庭川那家夥,這幾天是去調查他們了嗎。

連許意之前很愛他都查出來了。

他的話,沒大毛病。

一個外人都知道,不論她是一還是二人格,不記得或者記得,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喜歡他。

放棄麽。

放棄不難,千個沒有她的日夜都過來了,日後有什麽難走的。

顧深遠攤開掌心,在昏暗的環境下,他攥著的這枚戒指,幾乎無光。

這是本該三年前向她求婚的戒指。

當時知道無望給她戴上,但還是時刻保存著,現在和以後應該沒機會了吧。

走廊拐角,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顧深遠停住腳步,眉尖蹙起,環顧四周,察覺周圍異樣氣息。

有人——

許意的病房門口,一個穿黑衣服的男子剛好經過,行蹤可疑詭異。

沒回頭,黑衣服憑著感覺知道自己暴露了,沒有多想,撒腿就跑。

顧深遠的腳步,緊跟著沖過去。

瞥了眼房門上門柄被動過的痕跡,顧深遠下意識想去查看房內的情況,但那個黑衣服動作很快,一旦離開視野就會直接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