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那男人背對著迎賓館大門,坐姿散漫,脊背微微有些佝僂,看背影不像是趙珩。蘇綰放了心,大大方方地跟著管事的進去。

男人聽到動靜回頭看了眼蘇綰,微笑起身,“蘇姑娘好,在下是汴京錦衣坊的少東家紀元朗。”

“公子為何要見我。”蘇綰態度冷淡。

這少東家一臉精明相,說話時一雙眼滴溜溜地轉,不是值得合作的人。

看他的架勢,似乎是來威脅自己?

“明人不說暗話,在下知道方才貼出去的公告和姑娘有關,這棉花的生意我要三成。”紀元朗咄咄逼人,“姑娘莫不是以為跟知府合作,便可高枕無憂?”

“紀公子莫不是以為,你找我說幾句狠話我便怕了?”蘇綰擡眸看他。

上門來警告她?自己敢千裏迢迢跑來北境,就沒想過空手而回。

“看得出來姑娘的膽子不小。”紀元朗慍怒,“你可知在這北境地界,我錦衣坊說了收棉花,便是官府出面也不好使。”

他許給張奉如每斤棉花十文錢的好處,自己全部吃進今年的棉花,再給額外的紅包,張奉如最少可入賬五千兩銀子。

知府一月的俸祿也不過三十兩,五千兩可不是小數目。

原以為張奉如會接受好處,畢竟這事於雙方都有好處,便是拿部分出去繳納稅賦他也賺了大頭。

自己等了兩日,等來滿城的公告。所有的棉花今年由官府收購,凡是賣給官府的,還能獲得開墾荒地的資格,每戶五畝。

他多方打聽才知,張奉如今日一早,見了個跟著東蜀使臣一道來的姑娘,後來就有了貼滿安宣府的公告。

未免自己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他仔細打聽過,她跟東蜀太子只是同路,根本不是那太子的什麽人。就是跟北梁的皇帝也沒關系,無非是得了一塊匾。

錦衣坊在汴京開了三十年,就是這安宣府也有鋪子,論實力和財力無人能比。

她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妄想一口吞掉整個北梁的棉花生意,簡直是做夢。

要吃下這筆生意,也是錦衣坊吃。

“好不好使,公子等等便知曉。”蘇綰不欲跟他繼續廢話,說完便站起來掉頭回房,“公子請回,這兒是迎賓館,不是公子能來撒野的地方。”

來之前她做過關於錦衣坊的功課,除去汴京總店,還在國中設有十三處分店。有自己的織布坊和工人,還養了數百個繡娘。

主要經營絲綢和成衣,對棉花的需求並不大,每年的收購量占不到產量的三分之一。

紀元朗這次親自過來,和自己一樣看中的是東蜀的需求。

他敢來威脅自己分一杯羹,估計也有依仗。

就是不知,到底是地痞厲害還是知府的府兵厲害。

“在下奉勸姑娘一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紀元朗站起來,眯起眼惡狠狠盯著蘇綰的背影,牙關要緊。

他提早三日過來布局,便是想獨吞棉花生意,今後每年只一項進賬就上萬兩銀子。

哪怕東蜀吃不下這麽多貨,以錦衣坊如今的織布技術,也能將棉花織成布出售,不會有囤貨之憂。

一個姑娘家罷了,她要收棉花就得找工人打包,還得找商隊送去東蜀,還要去錢莊兌換銅錢。

哪一個環節自己都能卡死她。

再說了,自己還有大伯這個殺手鐧。他就不信,一個知府還敢得罪朝中的侍郎,除非他不想升官了。

就算她能全部避開也無所謂,自己只需要一把火,便能讓她血本無歸,讓她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場!

紀元朗眼底布滿了陰鷙,用力攥緊拳頭。

“紀公子想太多了,我什麽酒都不喝。”蘇綰回他一句,拐進回廊回房。

這紀元朗是個隱患,自己得計劃下防止他出陰招。

不止他,還有從各地過來的富商。就這麽一塊肉,人人都想吃,就看誰有本事吃到。

“小姐,要不要我去教訓他一頓,太氣人了。”秋霜氣鼓鼓嘀咕,“什麽玩意,竟敢威脅到姑娘頭上。”

蘇綰可是未來皇後,豈容這等宵小之輩欺辱。

“不必。”蘇綰回她一句,推開房門進去,一屁股坐到書桌後自己動手研墨,“私下的手段現在還不需要用,看他出什麽招。”

“是。”秋霜應聲安靜下去。

蘇綰擡頭看她一眼,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拿筆列收購時需要的人手。

打包的工人呂嶽州幫找,若是紀元朗插手,有可能一個人都找不到。

她得做兩套方案,防止出現無人可用的情況。去兌換銅錢一事也有可能出岔子,紀元朗敢開口就拿三成,方方面面都有可能會給自己設限。

張奉如在安宣府的口碑不錯,他肯為自己背書其實已經贏了大半,剩下的問題解決掉就好。

蘇綰把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列下來,又拿了張紙,寫新的合作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