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湘浦草(第3/5頁)

皇長子裴瓊昂首挺胸地背著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上下審視了對面人一番,擡著下巴、扯長了音調質疑道:“說話算話?”

那異族男子聽了便不由微微一笑,尚且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跟在他後面的侍從卻是終於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跳出來與皇長子裴瓊對杠道:“我們主將,從來說話算話!你這小子知道些什麽!”

冷不丁從黑暗裏跳出一個滿臉胡腮的壯年胡人來,鐘意被唬了一跳,趕緊將孩子往自己身後護了護,那異族男子見了,便轉回頭沉著臉對著身後人略略搖了搖頭,又使了個眼色,那侍從似乎是吃了一驚,但看自家主將堅持,便也只能訕訕的退了下去。

“妾身先不知竟是主將大人親至,有不周到之處,還望主將大人海涵。”整個敕勒川中能稱得上是八部主將的,好像也就只有那麽一個人了……鐘意隱在陰影中的臉色不由微微變了變。

“不過是些外人給的虛名罷了,”那那汝對著鐘意倒是和氣的很,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試探著問鐘意道,“聽娘娘的口音,似乎與山西府相類,娘娘可是……”

“哦,不瞞主將,”提到這個,鐘意不由有些羞赧,訥訥道,“妾身原是在山西府晉陽城裏長大的,後來到了洛陽,這官話卻學的好像還不如主將您呢。”

“我三歲前便被賣到洛陽城中,這洛陽官話說得好,卻也實在沒有什麽好誇耀的,”那那汝神色冷淡地解釋了一句,繼而皺了皺眉,像是有哪裏不太能理解一般,奇怪地追問鐘意道,“娘娘竟是在晉陽城長大的麽?……晉陽城中,可是有娘娘的什麽長輩?”

鐘意也被那那汝如此古怪的一問給問愣住了,猶豫了片刻,仔細瞧了瞧對面人臉上的神色,審慎地回道:“倒也不是跟著什麽旁的長輩,只妾身的母親本就是晉陽城人,故而妾身才自小在晉陽城中長大。”

“你母親……”鐘意這般回復,卻是把那那汝徹底給弄愣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又仔仔細細地將鐘意看了一遍,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啊……”

之後像是也沒心思再與鐘意多說什麽了一般,很快便找了個由頭,擺擺手離開了。

反是鐘意望著那那汝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宣宗皇帝過來時,瞧著的便正是這麽一副場景。

“想什麽呢?思考得這樣認真?”宣宗皇帝走過去,將鐘意身前身後、身上身下的各種雜花野草全一一扯下來扔到了一邊,等一切全都折騰幹凈了,然後笑著將自己手裏拿著的那支湘浦草規規矩矩地別到了鐘意的衣領上,揉著鐘意的發髻道,“……這樣才對嘛。”

鐘意的滿腹心事被宣宗皇帝這麽一打岔,頓時被這個幼稚鬼折服了,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宣宗皇帝一眼,勾著對方的領角讓對方低下頭來,也把自己手上的那支反別了回去。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宣宗皇帝笑吟吟地站直了身子,與鐘意插科打諢道,“看在你還算主動的份上,朕就不與你計較地上的這些花花草草了。”

鐘意被這位主兒的“強詞奪理”弄得煞是無語,但也不由奇怪道:“難道陛下這一路過來,就沒有收到別人的什麽‘花花草草’嗎?”

“你以為朕是你嗎?”宣宗皇帝冷哼道,“就這麽原地不動站著讓人扔?……才不等那些人走近,朕早躲開了去。”

“陛下真乃神人也,厲害,厲害,小女子自愧不如。”鐘意似模似樣地對著宣宗皇帝拍了拍手,作出一副贊嘆不已、心悅誠服的模樣來,故意去磕磣對方。

“要過去跳舞嗎?”宣宗皇帝倒一點也不覺得磕磣,還十分高興地牽了鐘意的手來,興致勃勃道,“你若是想去跳,朕便陪你過去……這個來之前外祖父便教過朕的,很簡單,朕可以一邊教你一邊帶著你跳。”

“不是說今天秋遊節上剛剛死了人嗎?”鐘意倒確實是很想過去,但看了看篝火那邊滿山滿谷的胡人,忍不住憂心忡忡道,“我們就這樣過去,不會有什麽事兒嗎?”

——若是為了一時之歡娛,再惹出什麽麻煩、亂子來,激化了兩邊的矛盾……鐘意便覺得有些得不償失了。

就譬如第一天到時赴的那場宴,弄得大家都差點都下不了台來……雖說實際上未必與鐘意有多大關系,但到底是因為鐘意的緣故起的頭,後來若不是那位敕勒川大單於太過奴顏卑膝、諂媚異常,怕是當時那情況最後也不好收場了。

也是自那場宴席罷,鐘意便打定了主意,後面再也不跟著宣宗皇帝過去敕勒川那邊了。

“這有什麽好怕的,”宣宗皇帝微微冷笑道,“死的那個人效忠的主將,方才還過來你這邊獻殷勤呢……他家主將尚且不計較,我們現在過去,又能惹得了誰的眼?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