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塞外(第3/4頁)

邁得木裏棋大窘,但叫眾人最後都不禁吃了一驚的是,邁得木裏棋窘迫罷,竟然還真叫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胡人老太出來,當眾跳了一曲胡旋舞,然後呵呵笑著對宣宗皇帝道:“君父莫怪,母親她年紀大了,笑得有些不盡人意……不知這位母親?”

“老人家跳的也已經很不錯了,”宣宗皇帝也跟著呵呵笑著贊賞了句,然後話鋒一轉,面無表情道,“不過這是你們這邊人的風俗了,在我們大莊,如果自己的妻女被人要求當眾起舞,便是對主人家的一種挑釁與羞辱,得要拔出劍來一對一的當場生死決鬥才行……”

宣宗皇帝一邊說著,一邊揚手抽出了侍立在他身後的傅長瀝腰間的潺水劍,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道:“這把潺水劍,當年跟著外祖父時,亦是在你們這邊大放異彩過的,朕武藝平平,自然比不得外祖父當年,邁得木裏棋,你可要與朕來領教一二?”

邁得木裏棋聽得唰地一下變了臉色,既是對宣宗皇帝言語間隱晦暗示的當年白寨之戰時敕勒川慘敗而感到的屈辱,亦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宣宗皇帝竟會如此鄭重其事,只為了一個女人而在兩邊邦交融洽場合大動幹戈……但無論如何,邁得木裏棋今日是絕對也不想因為這等瑣事而平白無故地得罪宣宗皇帝的。

邁得木裏棋忙不叠地連連擺手,做出一副被嚇得惶然變色的模樣來,顫顫巍巍地解釋道:“不不不,君父有所不知,其實按我們草原上的規矩,請一位漂亮的女郎跳舞,這是對她美貌的贊揚,絕無冒犯、褻瀆之意,絕無冒犯、褻瀆之意啊!……君父息怒、君父息怒,是兒臣話有不周了!”

邁得木裏棋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朝著宣宗皇帝與鐘意的方向哐哐哐實打實地磕了好幾個頭來。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彼此間也不用裝什麽聊齋了……草原上有什麽風俗,宣宗皇帝本人也並不是不知道,但大莊那邊又是什麽民俗,宣宗皇帝也不信邁得木裏棋本人會不知道……只是對方既已如此作出如此模樣來了,宣宗皇帝冷冷地盯了人半晌,輕嗤一聲,將手從按著的劍上挪開了。

不過經了這麽一打岔,之後場上的氛圍就再也調和不起來了,兩邊草草收場,各自散下,鐘意回了塞北行宮守著孩子,另一頭,宣宗皇帝則召了三位親近心腹來,連夜點燈分析起如今敕勒川內的形勢來。

——“這明顯是在試探陛下對他們那邊的態度,”傅長瀝望了望皆是凝眉沉默的剩下三人,只得先一步開口打破沉默,拋磚引玉道,“拿意嬪娘娘做引子,也不過是想看陛下如今待敕勒川那邊究竟是想拉攏懷柔,還是仍警惕備至。”

“不止,”宣宗皇帝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眉頭緊蹙道,“他既能叫了自己母親出來跳舞,最後還當眾下跪……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試探態度‘可以說明的了。”

“柔順備至,必還懷有旁的狼子野心。”

“很簡單,”趙顯亦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他那是想求人,或者說,他們如今正是有求於大莊。”

“此話何解?”馮毅忙不叠的跟上,伸手捅了捅趙顯,直白道,“你若是知道什麽,那現在就直接說了吧!這回我們都信你的,快說吧!”

“依我愚見,”趙顯頓了頓,言簡意賅地概括道,“他們這是想打柯爾騰。”

此言一出,殿內剩下三人皆是一怔,繼而又各自沉默了下來。

猶豫片刻後,還是馮毅先一步打破了沉默,悄咪咪地朝著傅長瀝的方向多看了兩眼,然後極為中肯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倘若真是如趙小公子所言,敕勒川如今是想打柯爾騰了,故而才先來想試探試探我們這邊的意見……於我們來說,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五十年前武宗皇帝率兵打遍塞外諸胡無敵手,最後連敕勒川這個塞外雜胡的老窩都被大莊打碎了脊梁,跪地稱臣,割讓賠款……可以說,大莊整個北部的邊疆地圖中,只西北缺了柯爾騰那一塊,如鯁在喉。

而這一切,不是因為大莊打不下柯爾騰,而是因為當年呼和韓率西北十二盟南下,只有柯爾騰的王女率其部與大莊秘密結盟,之後呼和韓被武宗皇帝反打的退讓三百余裏,也是看在結盟的份上,獨獨沒有動柯爾騰那邊。

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當年武宗皇帝不對柯爾騰動手,除了最早結盟的情分外,還有郇渏初昔年娶了那柯爾騰王女的關系在……可如今這些故人皆已逝去了,就算能往上三代數一數祖輩的情分,那也早都被哲宗皇帝昔年弄的那一手“夜門之變”給全都攪和沒了,如今再來看大莊北部形勢,柯爾騰若被除去,也算是了結了大莊的一心腹余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