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塞外(第2/4頁)

不期然的,鐘意腦海裏浮現了當年在林府住的那一晚上,林照神思癡迷著對著自己感慨的那句:“但你想啊,等它遇著真正能把它用起來的東西時,那帶出來的架勢得有多大啊……”

等過了陰山,到達敕勒川下,北巡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停留在塞外行宮的四周駐紮起營帳時,鐘意也終於真正體會了一回那曾讓林照神迷心往的“大架勢”。

為了照顧鐘意的身子,也是出於更安全起見,宣宗皇帝並沒有讓那只巨鷂飛得太高,只慢慢悠悠地繞著北部草原轉了一小圈。但這種自高處向下俯瞰,日月江河盡皆收入眼底、天下四方似乎盡在目之所及、觸手可摘之處的感覺……還真是讓鐘意新奇到不行,手緊緊地拽住宣宗皇帝的袖角,整個人激動興奮到難以自拔。

宣宗皇帝溫柔地將她攬在懷中抱住,在敕勒川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下,在滿目蔥蘢之色的茫茫大草原之上,有一行排成“人”字的大雁飛過時,宣宗皇帝低下頭,輕輕吻住了懷中人的唇畔。

他們順理成章地在巨鷂上有了一個吻,唇齒相接,相濡以沫,以天地江河作證,以日月山川為鑒,朝朝暮暮,君心我心。

“你若是喜歡的話,”一吻畢,宣宗皇帝雙眼亮晶晶地望著懷中的鐘意,莫名激動了起來,指著那行剛剛飛過的大雁道,“朕現在就能去叫了人來一起……到時候你看著朕親手把它們捉下來!”

“還是不了吧,”鐘意笑盈盈地仰頭望著言語莫名幼稚了起來的宣宗皇帝,滿目柔情,緩緩道,“人既都成對成雙了,又何必再去為難了那些大雁呢?……陛下還是去互市上給臣妾買一對吧,反正都是大雁,倒也不差什麽……陛下親自買的,那也算是親自送的啊。”

鐘意既都這般說了,宣宗皇帝也就只好悻悻然地放棄了,二人從巨鷂上下來,回到塞外行宮,剛剛坐定沒多久,便聽有宮人來報,說是敕勒川殘部之大單於邁得木裏棋聽聞“君父”親至,特在白寨設下盛宴,懇請“君父”親赴。

——這一句“君父”可是有說頭的,雖然邁得木裏棋怎麽看怎麽都要比宣宗皇帝年長上許多,但這事兒要論起來,得從成宗朝間說起。

當年最早是敕勒川大單於呼和韓先聚集西北十二盟,打算南下自徐北攻近大莊,掠奪大莊資源以撫慰敕勒川內部紛爭,結果被其時尚任“大將軍王”的武宗皇帝悍然攜兵北上橫掃三百余裏。

呼和韓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麾下三大悍將盡皆喪於大莊之手,最後在白寨與武宗皇帝背水一戰時,更是將最後的數萬人馬一戰損失殆盡……最後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終日地逃回敕勒川內,結果被自己的親兄弟給亂刀砍死……

呼和韓死後,敕勒川殘部如一盤散沙,再經不起大莊的半點打擊,額爾德木齊振臂一呼,自說自話地給自己寫了“紫券”繼書,成了敕勒川內的新一任“大單於”,然後識相的不行,直接開門跪地相迎大莊北上的兵將,與武宗皇帝簽訂了“白寨裏條約”,割讓了白寨以南的所有土地,賠償大莊百萬兩金銀,並帶領整個敕勒川府首稱臣,以大莊附屬國稱之。

自這往後,敕勒川每一任新單於即位,皆要有洛陽那邊的正式冊封為鑒,洛陽敕封與曾經塞外諸胡一曾簽訂過的紫券並重……這般算下來,敕勒川內的大單於,無論年紀長幼、輩分大小,都皆要稱呼大莊的皇帝一句“君父”了。

塞外諸胡當年曾經是被武宗皇帝以鐵血手腕悍然清洗過的,時隔近五十年整,敕勒川內仍緩不過聲勢來,但到底年份經的越久,有些過往的沉痛教訓便忘記得越快……邁得木裏棋是當年開門相迎、割地賠款的額爾德木圖齊的後人,也完完本本地繼承了他祖先的柔奸狡詐,此番宣宗皇帝北巡塞外,也是專有震懾他們之意,此番邁得木裏棋既然主動來請了,宣宗皇帝略作收拾,便帶了鐘意一同過去赴宴。

宴席上觥籌交錯,不過吃吃喝喝的那一套,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鐘意記掛著留在塞外行宮的兒子裴瓊,也沒怎麽盡興地享受那些歌舞聲樂,見大莊這邊的人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邁得木裏棋無奈,只好中途叫歌女舞妓都先下去了,笑著側過身來與宣宗皇帝道:“君父身邊既有了那等美色,自然是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的……我們塞外人素來都欣賞能歌善舞的好姑娘,不知這位娘娘今日可否過來與我們開一開眼呢?”

見眾人聞聲皆將目光向自己投來,正神遊天外的鐘意這才回過神來,發覺對方指的竟是自己。

鐘意下意識的向身邊的宣宗皇帝看了過去。

宣宗皇帝冷冷一笑,毫不客氣地回了邁得木裏棋一句:“這是朕的妻子,你既叫朕一聲君父,便也該稱她一句母親……你既有此意,不妨先叫你的親生母親出來與大家開一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