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白(第3/3頁)

“這本就可能是有心之人故意攛掇著哄騙他們那般講的,根本算不得什麽證據!”

“反倒是你,這事兒與你有什麽關系!”傅斂洢一指趙顯,驚怒交加道,“今日我就看著你一個人在這裏處心積慮地挑撥來、挑撥去的,你究竟是誰派來的?幕後是誰在指使著你以如此惡毒的手段來挑撥我們侯府內宅大亂?”

“是啊,你說的也有道理,全是人證,也可以‘口說無憑‘四字來推諉,不過呢,你倒也不必如此驚惶,不過是先讓你們先見上一見罷了……你若當真覺得今日是有人處心積慮要害你,瞧著我做什麽,怎麽不先問問你大哥呢?”趙顯輕嗤一聲,睥睨了傅斂洢一眼,繼而轉向兩國大長公主,恭恭敬敬道,“公主要先見一見他們麽?”

——倘若是當真有物證存在於世,趙顯早便將之公諸於眾了,還不是苦於“口說無憑、沒有實證”這八個字,才忍著胸口那股怨氣,不住地潑傅長瀝冷水,亦是在暗暗地在心裏潑他自己冷水。

兩國大長公主深深的看了趙顯一眼,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惜字如金道:“若在此處,便叫過來吧。”

鐘父含胸低頭,畏畏縮縮,那鄰家老嫗早已滿頭銀發,兩人皆是扔到人群裏都找不出來的平平無奇之相,真要論的話,傅斂洢長得與她生父也並沒有多麽特別相像,但如今眾人皆悉心望去,二人的眉眼唇畔間,還是免不得有那麽些令人看了不由在心裏打個問號的相像之處……

眾人皆向那新來的二者望去,趙顯卻略略回頭,特特地打量了被掛在刑具上的駱清婉一眼,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自乍然見到鐘父與那老嫗起,駱清婉的心理防線已經搖搖欲墜,離崩潰只差那麽一瞬息了。

趙顯正是在心裏猶疑著該如何趁著這個大好時機再做點什麽能徹底擊潰對方心理防線的事情來,兩國大長公主定定的望了鐘父兩眼,驟然抽身,一把抽出自己孫兒腰間的潺水劍來,橫眉冷目地朝著傅斂洢的方向甩了過去。

“不!”駱清婉終於徹底崩潰了,失聲嚎叫道,“事情都是我做的,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

兩國大長公主手上的劍一顫,呆呆地落到了地上了。

“你當年,”兩國大長公主緩緩的擡起眼來,雙目失神地朝著駱清婉的方向,重復著問了第三遍這個問題,“……到底是怎麽換的孩子?”

——這是兩國大長公主自知曉這其中的端倪起,最如何也想不清楚的一件事了。

“我一直帶著孩子,我的孩子太小了,離不得人的……我一直把她放在身邊,”駱清婉迎著兩國大長公主那張森然怒目的臉,緩緩地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道,“就是那個小簍子……我把她放在裏面,背著她,就那麽把她背出去了……公主,看在我也將她悉心養大了的份上,沒有功勞有苦勞,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啊!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你就那麽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兩國大長公主像是突然對外界的聲音都理解不能了一般,緩緩地又重復了一遍駱清婉的坦白,“當著我們的面……把孩子背走了?把孩子背走了啊!”

傅斂洢軟軟地坐倒在地,心知這下是真的徹底完了。

兩國大長公主呆呆地站在原地僵立了半晌,突然閉了閉眼,一口鮮血生生地從胸口嘔了出來,身子搖搖晃晃,顯是要站立不住。

傅長瀝忙一把撲過去扶住她,神色焦急道:“祖母保重身體,保重您的身體要緊啊!”

“二十年前,你們要我保重自己,讓我忍,我忍了,十五年前,還說讓我保重自己,我忍了,四年前,我也忍了,”兩國大長公主垂著頭喃喃自語道,“如今卻還是要讓我‘保重‘自己……我真不知道,我這些年,到底是在‘保重‘些什麽呀……”

兩國大長公主長久以來端著的不怒自威之態驟然一空,臉上再無了分毫威嚴森然之色,她呆呆地放空了半晌,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哭喊來。

“我的裊裊,我的兒啊!”兩國大長公主雙目通紅,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我的兒啊!怎麽會這樣……”

那哭聲是如此的沉痛刻骨,似乎擁有著一種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讓人聞聲皆不由摧折心肝。

在場眾人不由都各自通紅了雙眼,暗暗垂淚。

那一瞬間,誰也不知道那位站在場中的老人心裏究竟想了些什麽,或許是自己當年懷孕產女時的不易,或許是自己將女兒一點一點自蹣跚學步養大的回憶,或許是當年對女兒早逝的悲痛欲絕,亦或許是想到了那位真正的、流落在外吃盡苦頭的親外孫女……總之,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究竟想了什麽,但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這位老人自進來起一直直直挺著的脊梁,像是再在無形之中被什麽難以承受的重量給生生壓垮了下去,壓得她威嚴頓失,精氣頓消……一時間顯出一股垂垂老矣的遲暮之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