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彈箜篌(第3/3頁)

不過長寧侯的晚年也並沒有多麽安寧,就算哲宗皇帝再想讓他“安寧”,最好安寧到整日只在府裏耍耍槍、跑跑馬,最好連西山大營都不過去轉,但可惜天不遂哲宗皇帝願,四年前雍州兵亂,大莊折損甚重,最後哲宗皇帝無奈,親自至長寧侯府相請,那時候,哲宗皇帝倒是不說希望人家能“安享晚年”了。

而事實也毫不意外,沉寂數年的長寧侯一出刃,寶刀猶利,銳意長存,很快便平下了先前愈演愈烈的禍亂。

鐘意還曾聽有些好事的說書人講古時,曾稱他是“武宗朝照過來的最後一抹余暉”。

不過據鐘意所知,長寧侯傅懷信自四年前奔赴雍州平亂後,就再沒能從雍州“回來”洛陽了,其的曲折內情、君臣是非並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可以妄自窺視的,但就鐘意而言,她身邊能聽到的各色說法裏,最為人公認便是:哲宗皇帝私心裏防著自己的老丈人長寧侯,不想讓他回來,寧可舍了雍州給傅家去,也不敢讓他伸伸,碰到冀、豫一帶來。

若當真如此,那身為傅家外孫的宣宗皇帝自然是沒什麽需要避忌的,但既然宣宗皇帝登基了兩年有余長寧侯都還沒從雍州回來,甚至燕平王都在洛陽團了回年,長寧侯都還沒回來,怎的這時候,要請了長寧侯回京了?

思及某個猜測,鐘意的心跳差點都漏了一拍,她下意識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方才不切實際的幻想——再怎麽,也不會是因為她今天這件事吧?

她原可從未覺得過這位宣宗皇帝是個多麽古道熱腸的“好心人”啊……但又想起方才對方在假山處對她的溫聲安慰、耐心安撫,鐘意的心跳猛得快了起來,在胸腔裏砰砰亂響,吵得她耳朵疼。

鐘意覺得自己得先要靜一靜,她的腦子現在有些亂,一時半會兒不大能客觀地相對看待宣宗皇帝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既不敢自作多情,怕是自己多想會錯了意,癡心妄想,圖惹人恥笑,又害怕是自己遲鈍,沒會到那份意思,若是那般,豈不是……

“站在那裏作什麽?”裴度背對著鐘意等了半天沒見人過來,不得不自己轉回了身子,無言地看了鐘意一眼,然後伸指了指立在添音台正的鳳尾箜篌,淡淡道,“來吧,不是說會彈麽?正巧,朕午時沒歇好,現在想躺下來休憩一會兒。”

說罷,裴度便揮了揮,示意取信人退下,然後也毫不避忌鐘意的在場,徑自走到臨河的那一側窗前,自己伸將窗前的美人榻上的被褥散開,閉上眼睛躺了上去。

鐘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頂著一腦子漫無邊際的各色思緒,坐到箜篌旁彈奏了起來。

彈的正是她唯一尚算熟悉的那首《孔雀東南飛》

曲調清幽寧和,倒也適合給人催眠。

如果不是鐘意來彈的話。

錯不過,就算對她再寬和些,但當鐘意彈錯了第五個音的時候,裴度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從美人榻上翻身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