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晨起梳妝的時候,周鶯透過鏡子端詳著落雲。

她這些日子明顯消瘦,做事時也總是走神。落雲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從小就跟著她的,兩人的情分比一般的主仆都更親近。周鶯什麽事也不瞞她。

如今,落雲明顯有心事,卻不對她說。

落雲在身後替她梳頭,把一根掐絲纏金鑲紅寶的釵別在她發髻上,“好了夫人。”落雲轉身就要走。

周鶯扯住她手腕:“你等等。”

落雲蹙了蹙眉,周鶯道:“落雲,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發生什麽事了,你最近,不大對勁,還經常躲著我。”

落雲勉強扯出個笑:“夫人,我沒事。”湊近了道:“上回小日子著涼了,有點不舒服。”

周鶯道:“那我叫章大夫給你瞧瞧?待會兒就到了。”

落雲點點頭:“行,夫人您別替我憂心了,我有什麽事,怎麽會不和您說?”

周鶯稍稍放心些,落雲的臉色當真很差,她忙又補充道:“這些日子你別上值了,叫尹嬤嬤安排別人替你。你和我與旁人不一樣,真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和我講,知道嗎?”

落雲應了,快步退了下去。

周鶯心裏不安,揚手喊如煙過來:“你叫翠柳這幾日多注意落雲,有什麽不妥,立即來報我。”

才吃過飯,郎中就到了,和往常一樣,來周鶯屋裏請了平安脈,道:“夫人這藥可別停,照常吃著,好容易補好了些,不可功虧一簣。”

郎中收了藥箱,周鶯叫人給他多塞了一錠銀子:“張大夫為我奔忙,多謝了。這是一點兒心意,還有比別的事勞煩大夫。”

郎中連連擺手:“使不得,顧侯爺早給了診金,藥方也還是前頭的醫者留下的,小人不敢多收夫人的賞銀。”

周鶯抿嘴笑了,隔著簾子道:“大夫別忙推辭,我妹妹這些日子也不大好,想請大夫幫忙瞧瞧,待瞧完了,煩請大夫告我一聲。”

郎中忙應了:“這費什麽?夫人把銀子收著吧,小人這就去。煩請姑娘們代為引路。”

如煙帶了郎中去,把落雲袖子挽上去,落雲咳了聲:“如煙妹妹,我口渴得緊,屋裏沒熱水,能不能請你幫我倒一杯來?”

如煙笑著應著,她才跨出屋子,落雲就收回了手。

“張大夫,能不能請您,就和我姐姐說,我是著涼壞了肚子?沒別的事?”

郎中怔了怔:“姑娘,您發熱了,是傷在何處?需得趕緊上藥才行。”

落雲垂著眼,勾出一抹笑:“張大夫,我姐姐身子弱,我的事,不想她費心。您幫幫我,就和我姐姐說,我沒旁的事,行嗎?”

她從枕下掏出一只小布包:“裏頭有點碎銀子,是我自己攢的。您就當沒這回事,行不行?”

她把荷包朝張大夫手裏塞,張大夫連連拒絕:“姑娘,不能這樣。我受雇於顧侯爺,是來照顧夫人身體的,本就不想摻和貴府旁的事,您安心,我不多言就是。”

如煙從外進來:“這是怎麽了?”

張大夫臉色通紅,垂手不言語。

落雲勉強一笑:“我沒事,大夫囑咐我幾句。”

如煙笑著將茶壺放在桌上,斟了兩杯茶遞過來。“大夫您也喝杯水。”

張大夫接了,又立即放了下來:“我還要去給夫人回話,兩位姑娘,我就先走了。”

如煙奇道:“這是怎麽了?”

落雲惴惴不安,推了如煙一把:“你快跟去看看。”

到了周鶯屋裏,張大夫垂頭道:“雲姑娘著了涼,這些日子需得靜養,若沒緊要事,先別叫她近前了……”

晚上,周鶯和顧長鈞說起落雲的事:“我心裏總是不安,她一向挺好的,從沒試過這樣。”

顧長鈞並沒注意過落雲這個人,寬慰周鶯道:“回頭叫張大夫給她瞧著,慢慢養著就是,許是天冷了,不適應南方氣候。”

後罩房,不當值的侍婢都睡在裏頭。落雲是周鶯貼身掌事的,單獨有一間屋子。此刻她的床是空的。

後院的林子裏,入夜黑得不見五指,偏有人在這靜夜提著一盞光芒昏暗的燈籠在裏頭漫步。

遠遠見石上坐著個少女,聽到腳步聲響,她渾身戰栗著,抖得特別厲害。

燈籠越來越近,照亮了少女的臉,清秀稚嫩,膚色白皙。

她仰頭,看見男人的臉,抖得更是厲害了。

男人放下燈籠,垂頭捏住她的下巴:“怎麽,喊人都不會?”

“汪……汪先生……”

男人笑笑,臉色陰沉得厲害。

落雲忙改口:“鶴齡……”

男人有一雙晶亮的眸子,看人的時候,顯得尤為銳利。

他單膝跪下來,把少女的裙子一寸寸卷上去。

落雲動也不敢動。

她閉緊了眼睛,好像不去看,就不會覺得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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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院後罩房,如煙半夜醒來,記掛著落雲不舒服,捧著燈台走出去,想去落雲房裏瞧瞧。推開門,被子隆起一塊兒,如煙湊近,將燈放在一旁,擡手想去試試落雲的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