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3頁)

婚事在緩緩推進著,聽說已經開始合八字了,合過八字,大抵就要把日子定下來。

昌平侯府是他在政事上不可多得的助力,顧長鈞是想維系好這門關系的。

立在窗前瞧了瞧天色,烏雲沉沉的壓在半空,日頭已隕落了,院中的燈籠給風吹得使勁的搖曳著,火苗像起舞的精靈,瞧天色,是要下雨了。

梅雨季節就要來了。

北鳴到青蘿苑請周鶯的時候,她正歪在臨窗炕上做針線,聽說顧長鈞請她去柏影堂,她心裏有些抗拒。

落雲已慌著給她找衣裳,吩咐叫把新做的點心取兩碟帶上了。

周鶯沒有婉拒的勇氣,下地穿了鞋,順從地換了衣裳。

柏影堂裏,顧長鈞在桌前寫字,窗外一道轟隆的雷聲傳來,他擡眼瞧向窗外。

天色黑沉下來了,遠處隱約閃著一個光點。

那光點慢慢近了,落雲攙著周鶯,跨過月門走進院來。

她果然瘦了很多,憔悴得像大病了一場。

他在桌前端坐著,等她緩緩走進來。

她照常提了食盒,知道他不喜飲湯,後來送的都是點心,是這些天來,她頭一回親自端點心過來。

兩只青花小磁碟,盛著軟糯的桃花酥,白色晶瑩的酥餅上墜著鮮艷的桃花瓣兒,顧長鈞知道,這些花兒朵兒,多是她帶著人采的,小心存放著,就為做這些精巧食物,或是釀酒。

安平侯的主子們從來不需做這些的,每個房裏都有用不完的下人,事事都有人操持著,她卻好像什麽都會,什麽都要親手做。

顧長鈞的目光從碟子上,移到她面上。

周鶯半垂著頭,緩緩曲下身子。

不等她問完安,顧長鈞就指著對面的圓凳道:“你坐。”

周鶯抿了抿唇,小心坐下了,半晌沒聽見顧長鈞開口,她掙紮著問道:“不知三叔喚我來,是有什麽吩咐。”

顧長鈞“唔”了聲,起身繞過桌案,在旁邊的書架上取了一只藥包,“這是林太醫配的方子,你帶回去煎服,說是一日服兩回,詳細的,等下回林太醫來,你可詢他。”

顧長鈞難得說這些話,將藥推向她。

周鶯臉色微微泛了紅,道:“謝三叔。”又道,“又給三叔添煩了。”

她取了藥包,起身:“那我就……”是要告辭了。

顧長鈞蹙了蹙眉:“你留步,我有話說。”

周鶯就立在那垂手聽著:“三叔請講。”

溫柔的聲線帶了幾分疏離,她的心早飛到外頭去了吧?

天際又一陣雷聲隆隆地壓過來,越發低近了。顧長鈞拇指在袖口輕輕摩挲了下,淡聲道:“有些事,不必思慮過多,若因此成疾,反惹人多心,你祖母是個精明人,你如此心重,她必要掛懷的,若問你,你如何答話?”

周鶯緩緩擡頭,眼底不爭氣地結了一層水霧。

他怎麽能,他怎麽能當著面就把這難堪的事豁開了口子,就當不知道,就假裝當作忘了,就從此不要再照面,不好嗎?

周鶯咬著下唇,眉尖蹙起,“三叔,我沒事,我只是風寒未愈……罷了,過些日子就好了。”

她飛快地屈膝下去:“就不擾三叔了,我……”

“周鶯。”顧長鈞聲音低沉,這樣當面喊她的名字,是頭一回。醇厚的音調裏有壓抑的緊迫,他要她說,一定要她面對。

周鶯眼淚不受控制地漫下來,心底那一直繃得緊緊的弦斷了。讓她一個人難受著就好,讓她自欺欺人的逃避就好,為什麽非要逼著她說?

“我沒事,”周鶯抹了把眼睛,笑著道,“三叔不必為我傷懷,那日醉酒出了醜,怪我大意,三叔別生氣,我以後不會的了。”

顧長鈞壓低了嗓音:“你若當真放得下,又豈會如此逃避?周鶯,非我想插手你的私事,只是老太太實在憂心,我不能不替她提點你幾句。”

周鶯垂頭,她想擠出個笑說聲“謝謝,我沒事”,或是輕松地說句“我已經忘了”,可她心底無盡的苦澀和委屈,就那樣卷了上來,鋪天蓋地,叫她再也無法承受。

她回過頭來,用泛紅的眼睛盯住顧長鈞:“三叔到底想我說什麽?非要我當面細述,自己是多麽不知羞恥的纏著三叔,多麽沒羞沒臊地做下醜事嗎?三叔不是什麽都知道嗎?為何還要喊我來,當面這般羞辱我?三叔瞧我不起,我懂得,三叔您擔憂什麽,怕我在祖母面前說漏嘴,毀了顧家的名聲嗎?”

每每回憶一遍,羞恥感就要淹沒她一回。心疼的要命,呼吸都困難了。

他為何非要逼著她回憶那些事?

周鶯咬著唇,想到那天自己一次次撲向顧長鈞,想到自己哭著求他不要走,想到自己在他的帳子中醒過來,想到自己衣裳淩亂的樣子,想到林太醫說她子息艱難……

雲端那悶雷,一道道地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