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鶯回到青蘿苑,洗漱後睡下了,臉蛋還在發燙。

顧長鈞說什麽都沒發生過,那藥物致幻,所有的不堪都只是她自己想出來的……真是這樣嗎?

那為什麽她的衣衫都濕透了。

顧長鈞說,你醉酒失足,不小心跌入桶中。

那林太醫所言總不是的假的?

不過就是受涼罷了,好生將養,便可痊愈。

每一個字,她都覺得不真實。

可他的表情那樣淡然,語氣那樣篤定,且他反問,我有何情由瞞騙你?

周鶯迷茫了。

該信他,還是信自己並不完整的記憶?

他一眼瞧出她的猶疑,不由下了猛藥:“還是你覺得,我顧長鈞,無聊到這種程度?”

周鶯哽了下。

顧長鈞有多忙她是知道的,一個月有五六天能在深夜前回來陪老夫人說會兒話都算是好的了,他向來惜字如金,何苦平白說這些話?他有什麽理由偏她、安慰她?是瞧她這幅鬼樣子不像話,怕惹老夫人憂心,才不得不提點兩句。

他又有什麽必要寬慰她?身在他那個位置,若不是為了老夫人,何必?

周鶯不知該說什麽。

顧長鈞淡漠地敲打了兩句就放她去了。

周鶯仰面躺在帳子裏,輾轉片刻決定不再折磨自己了,他說是怎樣,就當是怎樣的吧?她雖然和三叔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對三叔的人品,她是信的。即便是她失控迷失了自己,三叔也不會的。

柏影堂內室,顧長鈞處理完手頭的事,叫了熱水在房中沐浴。

水汽蒸騰,他模模糊糊閉上了眼。

隱約又聽見少女難耐的哼聲。

他打量四周,自己立足在熏了沉水香的房裏,銅爐裏升起裊裊輕煙,舉步朝裏走去,空空蕩蕩的床帳,桌案,博古架,繡榻,炕桌,沒有人。可那聲音,分明近在耳畔。

有溫熱的氣息,曖昧地噴薄在耳後,他轉過頭去,眼睛被一雙柔嫩的手遮住了。

他能感受到,少女溫軟的身子,踮著腳,貼在他脊背上。

織錦袍子滑涼的觸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那縈繞在鼻端的女人香,是溫熱的呼吸湊近頸。

顧長鈞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轉瞬那溫滑的身子遠了,他視線重新能視物,膝下的墊子深陷下去,竟是置身帳中。

她滿面淚痕,秀臉燥熱得紅透了,頸間翠綠的綢帶襯在雪白的肌膚上,她兩手按在他衣襟上,仰頭用沙啞的嗓音哀求。

“求你,別扔下我……”

顧長鈞想掙,沒掙開,再回神,她小巧的唇瓣貼了上來。

他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想推開她。

這回成功了,她長發散亂地仰倒在枕上。

顧長鈞轉身就走。

身後低低的女聲,像蜿蜒纏住心臟的水蛇。

“你就真的,那麽厭惡我嗎?”

他腳步滯住,回頭,看她仰面含淚地問:“你當真,那麽厭惡嗎?”

當真嗎?

她月白色中衣濕透了,緊緊的黏在身上,窈窕的身段,纖細的腰,他當真,那麽厭惡嗎?

一股無名火在心裏,惱得就要噴薄。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她,一息,兩息,四目交匯,心裏頭那洶湧的火苗,燒得他下意識地攥住了拳頭。

“別走,求求你,不要走好嗎”

“我一個人,會害怕。求你,別走行嗎?”

“求你……”

顧長鈞幾乎是發狂的,回身撲倒了那吵鬧不休的人。

唇齒間的馨香,叫人流連得,不忍再放開。

顧長鈞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他唇間似乎還留有那軟糯的香氣。

旋即他從水中站起身來,風一吹,神台回過味來,他適才……到底是在想什麽?

顧長鈞攤開手,看見掌心被自己掐出來的指印。他……

隨手扯了件袍子,包裹了來到鏡前。

眉濃目深,冷心薄情,這個素來禁制的人,好陌生。

**

轉眼到了端午前,周鶯重新出來走動了,臉上也多了笑,老夫人猜知她心結已解開了,雖她沒有過問,但她能瞧出來,這件事多半和顧長鈞有些幹系。

端午府裏治宴,老夫人和陳氏擬定了賓客的單子,把顧長鈞喊過來過目。

顧長鈞端了茶,掃了幾眼那單子上的名字,淡淡點點頭:“母親考慮的很周到。”

一擡眼,望見稍間捧著冊子走來的周鶯。

顧長鈞嘴唇被茶水小小地燙了下,垂下眼,避開了周鶯瞧來的視線。

周鶯也很快就別開了頭,誤會解開了,雖不曾發生過什麽,可她受藥性控制失態,卻是真的。在顧長鈞跟前,她還是覺得赧然,且本來對他就有無法抹去的恐懼。

周鶯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將冊子遞在桌上,“初步擬了菜式和用具擺設,祖母看看。”

顧老夫人眼睛不好,周鶯在那些小字旁都描了活靈活現的畫兒,一眼就瞧得出是什麽菜色,是什麽織料的桌帷,是什麽花色的碗碟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