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2頁)

屏風後無聲無息,他屏住氣息繞過去,水裏頭浸著個蒼白得沒一絲血色的人。

她側著頭,靠在桶沿上,動也不動,連呼吸都弱了。

顧長鈞心裏頭有些怪罪羅百益和陸陳二人,耽擱他這麽多的時間,她浸在這冰水裏頭,說不定已著了風寒。

適才沒法子,只能這樣讓她安靜下來。總不能真給她找個男人解了那藥吧?

他心裏這樣為自己開脫,上前拽住姑娘的手臂,將她提了起來。

周鶯一絲掙紮都沒有,她沒任何反應,顧長鈞暗道不好,將人抱起來放在矮榻上,拍拍她蒼白的臉蛋,喊她:“醒醒!”

周鶯閉著眼,身上的水下雨似的往下滴落,顧長鈞袍子也濕了,顧不上換,胡亂尋個薄被過來將她裹住。

她得換衣裳才行!

陳氏和落雲等人,此刻應當是在路上了。叫旁的丫頭去取衣裳過來?一去一回,沒半個時辰也有兩刻鐘。她這麽濕著不是法子。

顧長鈞抿住嘴唇,沉默下來。

他擡頭瞧了瞧她此刻的模樣,那藥應是解了,她不再鬧著要靠近他,此刻的她未免太安靜了,若不是還聽見幾聲微弱的呼吸,他幾乎以為她已經死了。

顧長鈞這才憶起林太醫已在茶房候很久了,他忙喊人來,叫去將林太醫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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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懸著帳子,只露出少女一段蒼白的手腕。

林太醫的指頭按在上面,越按眉頭蹙得越緊。

顧長鈞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手裏把玩著茶盞,卻一口都沒飲下去。

他注視著林太醫,林太醫的表情越凝重,他心裏的不安就越盛。

“胡鬧,胡鬧!”

林太醫忍不住斥了兩聲,胡須都氣得翹起來了。

顧長鈞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

“小小年紀,身骨未成,怎可服用那種虎狼之藥?月信在身,竟久浸冷水,這是不要命了嗎?侯爺,敢問這姑娘是什麽來頭,又為何如此作踐自己?”

顧長鈞哽了下,沒有答話。

林太醫又道:“此女本就孱弱,宮寒體虛,不易成孕,今又遭此,只怕將來子息艱難,有礙生養……”

顧長鈞手裏的茶盞沒拿住,水潑了一手。

林太醫搖頭:“此脈滯而澀,懸心久抑,是郁結之相。待姑娘醒來,侯爺還是勸勸,平素放開心懷,莫要兢戰太過,於養身無益。”

顧長鈞喉嚨處像被堵塞了什麽,用了好大氣力才問出口。

“太醫可有良策?”

林太醫搖頭:“小人開一劑方子,也只能暫緩寒症,這身子虧空得久了,無從補起,天長日久的將養著,也許還有機會吧。”

這話卻是說的渺茫極了。

顧長鈞送林太醫出去,他立在帳前,許久許久,竟不敢伸出手去掀開簾帳瞧她一眼。

他沒想到,他確實沒想到,她月信在身,原是不能著涼的。

亦沒想到,她心郁已久,憂慮成疾。

她在此住著,並沒有覺著安心嗎?她在驚懼什麽,在憂思些什麽?

顧長鈞定了定心神,方勾起帳子一角。

而後,他怔住了。

周鶯醒了,她張開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扇形的陰影。蒼白著臉,緊緊裹著那被子,目光呆滯地望著虛無處。

這一瞬,顧長鈞忽然有些恐懼,而他又說不清,自己在怕些什麽。

周鶯緩緩轉過瞳仁,目光有了焦距,她動了動嘴唇:“三……”

顧長鈞拋下簾子,轉身就離開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