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陳氏回家去,將今日賑災的事撿著要緊的跟老太太說了。周鶯捧藥進來時,陳氏的眼睛就一直緊盯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不已。那葉昇也不是沒見識的小子,今年二十二了,在戶部做個主簿,也有些才華,不然前頭家裏的大老爺怎會引為得意弟子呢?只是這才華入不了侯爺的眼,瞧姑娘這樣,似乎也沒怎麽掛心,也不知將來要聘個什麽樣的人,才合他們的意呢。

顧老夫人用了藥,瞧了眼滴漏,道:“長鈞去兩天了,也不知到沒到怡州。”

陳氏手裏捏了個美人捶,輕輕替顧老夫人捶著腿,“早呢,路不好走,又帶著輜重,走不快的。我瞧侯爺這回得年關前才回得來。”

陳氏的猜測不錯,一連一個多月,顧長鈞都在各地奔忙著,朝廷撥的款銀和物資有限,他便在當地籌款,逼那些富得流油的土皇帝開倉放糧,威名一路揚出去,從前不知他名頭的人如今也都知道了。

附近的各縣情況好轉,房屋倒塌的民戶都被集中安置起來。顧長鈞回京復命,於臘月十二清晨進了皇城的安定門。

京城受災情況不嚴重,再有十來日就是年節,街市已經熱鬧起來。

從宮裏出來,顧長鈞匆匆回到宜春巷,一進錦華堂的院子,就見廊下站滿了人,二嬸房裏的侍婢,青蘿苑的丫頭,皆候在外,見他來到,齊齊蹲身拜下去。

顧長鈞腳步不停,直跨入內。

簾櫳輕晃,顧長鈞高大的身影入目,老夫人驚喜地從炕上坐了起來。

“母親安坐,兒子給母親請安。”許久不見,顧長鈞單膝跪地行了大禮。

老夫人眼睫濕潤,忙不叠地叫人去扶他起來。

屋裏的侍婢正奉著茶,老夫人手邊就是周鶯,總不好是陳氏這個做嫂子的去扶。周鶯抿了抿唇,無奈地湊前一步。

手堪堪虛伸過去,顧長鈞已行畢禮站起身來。

眼前明晃晃一道雞血石鐲子,空空蕩蕩掛在細白的手腕上。白嫩的指尖修長,指甲並沒有塗顏色,清清爽爽剪得很整齊。

入目只是一瞬,轉眼顧長鈞就拋開了。母子倆分座炕桌兩側,陳氏陪在下首,周鶯在她身畔立著。

顧長鈞飲了半盞茶,陪老夫人說會兒話,便告退出來。

老夫人叫周鶯送他,廊下,顧長鈞頓住步子,手摸進袍子裏,取了一方絹帕出來。

他回頭,伸手將東西遞給周鶯。

周鶯懵怔住了,疑惑地擡起水盈盈的杏眼望著他。

雪花細細碎碎地落下,風聲很淡很淡,像顧長鈞壓低的嗓音。

“上回,勾在了氅衣上頭。”行至半途才發覺,便用絹帕裹住收著了。至今日才有機會遞還。

見他眸色稍顯不耐,周鶯不敢遲疑,忙雙手將他遞來的東西接過。

顧長鈞揚長而去。獨留周鶯立在階下,攤開手掌,一塵不染的霜白色絹帕被風拂開一角,帕中赫然躺著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珰。

是她不知何時遺落的那只。

原來,竟在他那裏麽?

山長水遠,他走了一個多月,這東西,就一直收在他懷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