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治腿

孟西洲的屋子坐落在村子邊緣,臨近牛棚。雖然從外面看比牛棚好不了多少,但裏面卻意外地幹凈整潔。

孟西洲難得有些窘迫,端了個明顯新做好的木樁子放她面前,“沒有凳子,你坐這個吧。”

風知意環顧了一圈,見這個不足二十平的屋子裏,就一張用亂石砌起來的土炕。別說桌子凳子,連個撂手的櫃子都沒有,僅有的幾件衣服整齊地疊在床尾。

“你這屋子裏怎麽什麽都沒有?”風知意實在忍不住問,“不是每年都分山砍樹嗎?你自己會木匠活兒,怎麽不給自己打幾個櫃子桌子?”

前段時間,這小子可是手腳利落地給她按照她給的圖紙打造了好幾個組合櫃呢!手藝不差,而且在山上尋摸東西的能力也不錯,怎麽混得這般貧困潦倒?

孟西洲垂下眼眸,“沒用的,只要我弄了點像樣的東西,那些人就會找各種借口進來拿走。”

風知意聽得一怔,微微蹙了蹙眉,“這打著政策的幌子光明正大地打劫,難道就沒人管嗎?沒人主持公道嗎?”

“沒有。”孟西洲平靜的語氣中透著無法忽略的委屈,“大隊裏不會有人管我的事。”

也許是被智腦耳提面命的原因,風知意終於從他這無比自然的神態語言中看出點裝可憐的意味。可不知為什麽,她沒覺得反感或者生氣,反而覺得可愛甚至心生憐惜,“大隊長也不管嗎?”

孟西洲輕輕地“嗯”了一聲。

“既然沒人管,”風知意試想了一下,如果是她處在孟西洲的位置上會怎麽樣,“那就反擊回去!反正沒人管,自然誰拳頭大就聽誰的。”

孟西洲有些訝異地擡眼看她,深眸裏沁出點點笑意,“我一旦反擊,就有很多人來管我了。我成分本來就不好,再犯一點錯,哪怕是一分的錯,也會被擴大成一百分。”

風知意瞬間無語了,不過這也能理解。這就跟後世身為罪犯的兒子一樣,一旦犯了點錯,就會有無數人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看吧,果然是壞胚子的種。

因為他的出身,在這個年代裏,是原罪。

“那糧食呢?”風知意見這個屋子一目了然、家徒四壁,沒有看到一點糧食的痕跡。可她記得他工分可不低,那糧食應該能分到不少才是,“不會糧食也搶吧?”

“這個倒不會。”孟西洲解釋,“前些年會打著別的借口順手牽羊地摸走糧食,但最近幾年知道我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好東西,他們找不到借口、也不敢來光明正大地搶糧食。”

“那就還好。”風知意沒再就著這話題說什麽,把帶來的簍子遞給他,“治腿後的前一兩天,你可能會痛得站起不來,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些吃食。”

孟西洲眉眼彎彎地笑了笑,沒有拒絕地接過,轉身去把炕的一頭給掀起來一點。那下面居然藏有個大木箱子,打開裏面有左右兩格,一邊放著食物、一邊放著衣物和日用品。

風知意往裏一看,頓時樂了,“你把好東西都藏在這呢?”

她給他在夏天買的衣服,還有一些吃食都放在裏面。

“嗯。”孟西洲像是藏寶貝似的把簍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再一一藏到木箱子裏去。

簍子裏的東西有麥乳精、水果罐頭、奶粉奶糖以及各種肉幹果幹餅幹,甚至還有收音機——拿到這裏的時候孟西洲手下一頓,訝異看她,“怎麽把這個也給我?”

“這個是老首長給我的,我自己已經有一個了,用不著。”風知意隨口說道,實則是智腦會自動接收這個世界音頻消息,她實在用不著這個古董,“這個就留著你休養無聊時,打發時間用吧。”

孟西洲手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那嶄新的收音機,然後珍之重之地放在了枕頭邊。

“對了,還有這個。”風知意把身上穿著都快拖地的厚厚軍大衣脫下來放床上,“這個太大太沉了,我穿不了,給你用吧。反正我衣服多,不會冷。”

這個估計是老首長怕她冷,寄過來給她晚上壓被子用的。

孟西洲看了眼床上那同樣嶄新的軍大衣,眼裏的星光閃亮得像是壓抑歡悅跳動的歡喜,蹲著的他仰頭看她,就像看自己頭頂的日月星辰,“你怎麽什麽都給我?”

“沒有啊!”風知意不以為然,實話實說,“這些都是我用不著的。”

用不著的東西放在她那也是慢慢放舊放壞地浪費掉,給正需要的人不正好嗎?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笑笑,這些都是好東西她怎麽可能用不著?不缺倒是可能的,所以她這些心意他全盤收下。

這樣,孟西洲垂眼,掩下眉眼裏的愉悅和謀算,才能牽扯越來越深不是?才能越來越沒法兩清了不是?

待孟西洲把東西全部整理好,風知意再從隨身的背包裏掏出一瓶藥丸,“這個呢,等我給你治療之後,你一天吃一粒,有助於你骨骼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