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3頁)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安姐一早懂這道理,不然那年也不會先上車後補票,嫁給了程成,程成那麽窩囊的男人,她是瞧不上眼的,跟他,不過也是為了回城。回了城孩子一生,她瀟灑地拍拍屁股走人。一走就是十來年,在外面狠狠地風光了一把,好像是要鉚足了勁把青春給追回來。後來玩得差不多了,才來接回了錦繡。錦繡在父親家受不了少的氣,雖不是很看得慣安姐,但也不願意再在父親家裏待,後母的兒子實在是氣人,經常偷她的零花錢,害她一整個夏天沒有吃過一只冰棍。光就這一點,錦繡也要跟安姐走,至少安姐是一個人,除了安姐對她不好,就沒人再對她不好了。

所幸,安姐對她還不錯,也是鉚足了勁,把母愛給補了回來。

錦繡想了無數種可能,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是,張正勛那夜看了她的身體,不盡如他所意,男人本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雖說過一些情話,但現在情話大多數都是謊話,可能說的那會兒是有三分真,但時間一久,感情只開花不結果,真亦變成了假。錦繡的胸脯沒他想象中的飽滿,腰也沒他想象中那樣纖細,失望之余,與錦繡斷絕了來往。本來,像錦繡這般的女子,隨處可見,實在是平凡,像無意插在墻角的一株三角梅,未曾精心地灌溉施肥,光就借著陽光,也能一開一大片,見長得很。那麽,他那夜又何必說他喜歡她。說喜歡,錦繡早已習以為常,她連“我愛你”都聽過,最後不也食了言,剛不是說過了,男人的情話都是謊話麽,“喜歡”“愛”都是一些點綴愛情的形容詞,而非動詞。錦繡忖度來忖度去又繞了回去,急得想摔東西。她一夜未眠,無故地生出許多哀怨來,莫名懷念起了那位已故的男朋友,她應該再待他好些的,他再壞,也從沒有這樣地冷落她,一吵架,他總是先打電話來哄她,她不接,就一直打,打到她接為止,有好幾次把他給急哭了,他是拿著命來愛她,他有哮喘,急不得。想到這裏,她竟然覺得他對她從來沒有過二心,居然簌簌地落下淚來,這是他去世以後她第一次為他流眼淚,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與他人比,人的好總是難以覺出的。清早六點,她急急地坐起來,頭不梳臉不洗,就先打開電腦,輸入中國移動通信的網址,查詢她這個月的電話賬單,這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找到張正勛的電話號碼。

她猶豫再三,還是發過去一條短信,手指按得飛快:“什麽時候請張阿姨的小女兒吃飯,上次失了約,要是不補上,始終過意不去。”不過五分鐘,張正勛便打過來電話,說:“你張阿姨正在派人調查我。”錦繡摸不著頭腦,問:“為什麽?”張正勛說:“她到處向人打聽我的過去,居然還托保安記錄我每天的作息時間,我還以為,是你讓她這樣做的。”錦繡叫苦不叠,暗罵張阿姨平時不得勁,這時反而幫倒忙,又不得不慶幸他並不是嫌棄她的身體,還好不是因為身體,其他的都有商量的余地。她半嗔怒道:“我沒有必要調查你,要有什麽疑問,我可以直接問你,你不也給過我機會問,你就這樣平白消失好幾天,我還怕是你把我玩膩了。”張正勛沉默良久,方才說:“我不與你聯系,是因為現在關於我們的流言飛語很多,無論如何,我還是有頭有臉的人,我還未與你怎麽著,就惹得一身騷,實在沒必要。”錦繡一怔,問道:“什麽流言飛語?”張正勛遲疑了下,好似在思量要不要說,錦繡又問了聲,他才徐徐地道:“有人看見你清晨從我家出去,並且,告訴了張阿姨。”錦繡用手扼著脖子,心中暗叫不好,說:“你怎麽說?”張正勛說:“我能怎麽樣,沒有人給我解釋的機會。”錦繡氣白了臉,大聲罵道:“那天我就說我要回去,你偏不讓,看吧,事情要是傳開了,我還怎麽做人?”張正勛冷笑道:“要換作十年前,這倒還真是件醜聞,換作現在,沒人把它當回事,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錦繡揪住自己的衣襟,因為一夜未睡,眼白裏滲著血絲,一道道蜿蜒崎嶇,猶如陶瓷花瓶上裂開的口子,隨時可能“砰”的一聲四碎開來。她站在窗前,玻璃窗上映著她,又淡淡地重疊著窗外的枯樹枝,錯綜復雜地支在她的身體裏,使身體都像要“砰”的一聲四碎開來,禁不住失聲痛哭。張正勛顯然沒料到她會哭,忙安慰道:“我的意思是,咱倆都是單身,談戀愛光明正大的,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沒必要大驚小怪。”錦繡抽抽噎噎的,說:“我母親要是知道了,會殺了我的,她從來都不贊同婚前性行為,她說女人吃虧都是吃虧在那上面的,這倒好,我不是吃虧,是吃了黃連,有苦都說不出了。”張正勛說:“事已至此,你說怎麽辦吧?”錦繡還真不知應該怎麽辦,主動去解釋是此地無銀三百輛,不解釋拖到別人去告訴母親,後來更不堪設想。靜默中,張正勛突然問:“你不會因為這個就要我和你結婚吧?”錦繡愣住了,她從沒有這樣想過,如果說有,也不是現在,現在她只想脫身,但他既然提出來,也可以順藤摸瓜地問下去,把雙方的態度擺到台面上來,說不定破罐子破摔真能把終身給定下,她囁嚅道:“我倒是沒想到這個。”張正勛說:“你根本不了解我,怎麽和我結婚?”錦繡止住了哭,用手背揩著眼淚,說:“我一直就在試著去了解你。”錦繡說完就失悔,語氣裏低三下四的成分太多,她才不是硬要綴給他,她不過看他也是個像樣的人罷了。他嘆口氣,似乎作出了多麽重大的決定,說:“下午見一面吧,我把我的過去告訴你,什麽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