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李知堯閉了嘴,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朝霧騎馬載著李知堯往營地回,卻因為大霧迷著視線,走著走著竟不知走哪去了。在荒原上打起轉來,她意識到不對勁,扯住了馬嚼子停下馬,對李知堯說:“好像迷路了。”

霧氣這麽大,將將能看清腳下的路,壓根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朝霧是憑著感覺往回找的,哪知越走越迷,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

李知堯把頭搭在她肩膀上,凝氣聽了一會,虛聲開口道:“附近有河流,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我們過去瞧瞧。”

朝霧從沒在野外多呆過,本來方向感就不好,所以在找路方面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她聽李知堯的,驅馬繼續往前去,果然看到一條河流,水面和霧氣差不多交融成了一體,能聽到一些水聲。

李知堯耷拉著眼皮,往河面看一眼,又道:“再近些。”

朝霧繼續夾腿驅馬向前,直讓身下的棕毛大馬走進了河水裏,馬蹄踩了水底爛泥。她不知道李知堯要做什麽,回頭看他一眼,“這是做什麽?”

李知堯盯著下頭水流的方向看,再根據自己對此地的地勢判斷,慢聲道:“在分辨方向,我們現在得往北走,往右拐便是北,我給你指路。”

朝霧又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這方面應是有經驗的,自然不質疑他說的對不對,只乖乖按照他說的,扯了馬嚼子往右拐。讓她找路,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之後一路都是李知堯在指路,朝霧方才帶著他順利回到營地。

營地裏擡回來不少傷兵,此時都安置在一處醫治,不時能聽到哀嚎聲。因為戰敗加上李知堯的失蹤,營裏士兵士氣大跌,但倒也沒人再說什麽。

朝霧坐在馬背上沒法下馬,只得騎馬直進軍營,扯開了嗓子往帳篷包裏喊:“魏將軍!”

此時魏川正在著急,急得額頭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子。他本來就是不答應讓朝霧出去的,李知堯失蹤了,朝霧出去再出事,他如何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在朝霧出去不多一會後,跟出去的守衛便急匆匆跑回來稟報,說外面霧氣太大,他們實在沒能把夫人跟住,給跟丟了。

魏川有怒氣也沒地方發,只能耐心在營中等著,再派人出去找。

好在老天爺沒有太把他往絕境裏逼,在營地又等了一陣後,便聽到了朝霧在帳外叫他“魏將軍”的聲音。他急忙忙地從帳裏出來,便見朝霧騎馬帶著渾身染紅的李知堯,浸在霧氣裏。

魏川幾乎是大松了一口,忙叫了人一起,上來幫忙把李知堯扶下馬,再扶進帳篷躺下來。朝霧隨後自己下了馬來,跟在後頭去到李知堯帳裏。

軍中的大夫肩挎藥箱來得極為快,連帶後面來的還有董遠幾個大將。進了帳篷他就去床邊給李知堯看傷,魏川、董遠和朝霧都不說話,帳裏一時很安靜。

大夫看完了傷,魏川才開口問:“怎麽樣?”

大夫語氣和神色都不算凝重,“沒有什麽要害傷,皮外傷多些,筋骨倒是未動,不過眼下身子仍然很虛,吃些藥將養幾日,恢復一下元氣才好。”

聽得這話,帳裏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董遠道:“把藥給我,我去煎藥。”

大夫去開了兩副藥,一副外敷,一副內用。內服的藥給董遠拿去煎了,而外敷的藥,被朝霧伸手接去了手裏。

大家看有朝霧在旁照顧,自都識趣散出了帳篷去。

朝霧把接下來的藥放到小案子上,在給李知堯上藥之前,先出去打了兩盆熱水來。到帳內幫他擦身子梳洗,每擦到傷口成片的地方,就格外小心翼翼。

李知堯身上有□□炸出來的傷,也有刀傷,不管哪一處,都顯得格外猙獰。朝霧現在不怕看這些,卻不知為什麽,每擦過一處,心裏就多悶結上一分。

起先給他擦身子的一點羞怯也沒有了,只低低問了他一句:“疼嗎?”

李知堯從沒被朝霧這麽伺候過,他的注意力哪裏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傷口上。身體上的這些疼,比起心間裏起的蜜,可真是不值一提了。

他沒有回答朝霧的問題,反問她:“你在心疼我?”

朝霧手指上的動作頓了頓,目光微微擡起,看到他眼皮無力耷拉著,虛弱得仿佛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看一眼便落下了目光,繼續擦傷口周圍的皮膚,仍舊低聲,“不心疼。”

李知堯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朝霧給他擦完身子,敷上藥,纏好綁帶,再幫他穿上幹凈的衣服。她耳根一直有點紅紅,並且一直避著李知堯的眼神不與他對視,表情裏更是有種十分可愛的別扭感。

打理好把擦完身子的水端出去,董遠剛好把煎好的藥端進了帳篷。

他到床邊把藥碗送到李知堯手裏,“這個霧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散,希望能多撐幾日,也叫您養好身子。只要這霧在,呂問應該不會出兵。”